第二十话

第二十话：灵寰初识（兮的篇章）

白色的房间。冰冷的筑梦环。药物带来的昏沉感逐渐退去。兮知道，又一次“连接测试”要开始了。她默默地抓紧了衣角。

这一次的感觉，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没有那种被暴力撕扯、意识几乎要碎裂的痛苦。她的感知变得异常清晰，仿佛穿透了一层一直阻碍着她的薄膜。

她“睁开”了眼。

脚下是望不到边际的、缓缓旋转的巨大齿轮城市。它们由水晶和某种发光的金属构成，精密地咬合着，发出低沉而恢弘的嗡鸣。天空中，两条交汇的、流淌着亿万星辰的光带，将整个世界映照得瑰丽而神秘。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甜的气息，像是雨后森林的味道。

这就是灵寰。一个真实得让她想哭的世界。

她发现自己悬浮在空中。没有实体，却以一种能量形态存在着。她尝试移动，心念一动，便轻盈地向前飘去。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在水里游泳，又比那更自由。

她看到发光的河流在齿轮的缝隙间流淌，看到巨大的、如水母般的透明生物在光带中悠然飘过。远处，有由纯粹光线构成的树木森林，枝叶间跳跃着小小的光球。

这里的一切，都与那个冰冷、压抑的实验室截然不同。

她降落在一片由柔软光芒构成的“草地”上。光草轻轻摇曳，拂过她的“脚踝”，传来一种温暖而安心的触感。

“你很不一样。”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这声音不像实验室里那些通过扬声器传来的冰冷指令，它直接回荡在她的感知里，带着一种古老的沧桑感。

兮警惕地转身。一个周身流淌着晨曦般柔和光辉的长者形象，在不远处缓缓凝聚成形。他看起来像一位老人，但眼神清澈如孩童，充满了智慧与悲悯。

“你是谁？”兮在意识中发问。她发现自己在这里不需要开口说话。

“你可以叫我启明。”长者微笑着说，他的“笑容”让周围的光线都变得更加温暖，“我是这里的…居民。我观察你很久了，孩子。”

“观察我？”

“是的。你和其他被强行送入这里的孩子不同。你的连接…很特别。更稳定，更深入。而且，你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启明缓缓靠近，他的光流轻柔地环绕着兮，带着一种探查的意味，但并不让人反感。

“熟悉？”

“像一位故人…”启明若有所思，“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学习吗？学习如何真正理解这个世界，而不是像你的同类那样，只是粗暴地索取信息。”

学习？兮的心微微一动。在实验室里，“学习”意味着记住那些冰冷的符号和数据，然后复述给那些白大褂。但在这里…

“学习什么？”她问。

“学习聆听光流的低语，学习解读齿轮转动的韵律，学习如何让你的意识与这个世界和谐共处，而不是被它排斥。”启明伸出手，一团温暖的光在他掌心汇聚，变幻出各种奇妙的形状，“灵寰，不是一个需要被征服的疆域。它是一个活着的、呼吸着的世界。它可以选择接纳你，也可以…拒绝你。”

兮想起了之前测试中感受到的那股充满恶意的排斥感。那就是被拒绝的感觉吗？

“我…想学。”她轻声说。这是她第一次，出于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

启明欣慰地笑了。“很好。那么，第一课…”

他轻轻挥手。周围的光芒开始流动、重组。齿轮城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的、倒映着星空的湖泊。

“…是感受。放下你所有的防备，用心去感受这里的一切。”

兮闭上眼睛，尝试着按照启明的话去做。她不再去“看”，而是去“感受”。她感受到脚下湖水的清凉波动，感受到星光洒落在“身上”的微暖，感受到空气中流淌的、充满生机的能量。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笼罩了她。在这里，她不是被研究的实验体，不是编号，不是Ω型连接者。她只是…兮。

“你的内心，藏着很深的悲伤和思念。”启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怜惜，“是对于你来的那个世界的牵挂吗？”

兮沉默了。那些被她强行锁起来的记忆，又开始翻涌。爸爸的肩膀，妈妈的歌声，哥哥递来的糖果…

“想念，并不是弱点，孩子。”启明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它是锚，让你不至于在浩瀚的意识之海中迷失自己。妥善保管它。”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熟悉的波动传来。非常遥远，非常模糊，但她感觉到了！

是哥哥！是羽的意识波动！

他好像在叫她…他在找她！

兮猛地“睁”开眼，看向波动传来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虚无，是现实世界与灵寰的壁垒。

“怎么了？”启明问。

“我哥哥…”兮的声音带着激动，“我感觉到了我哥哥！”

启明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片虚无。“双生子的羁绊…果然非同寻常。他竟然能在这里留下印记…”

现实世界中，实验室的监控仪器突然发出一阵警报。显示兮的意识活动出现剧烈但稳定的峰值，与她连接的灵寰区域能量读数异常平和，甚至…在主动回应她？

云胤博士看着屏幕，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不可能…她在与那个世界…交流？”

而在那个纯白房间里的羽，似乎心有所感，从睡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

灵寰里，兮紧紧盯着那个方向。哥哥能找到她吗？她能通过这里，回到家人身边吗？

希望的种子，第一次在这片瑰丽的异度世界里，悄然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