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稀薄的云层遮挡,只在废弃仓库区投下斑驳而冷清的光影。
血腥味与那股独特的、冷冽的烟草气息混合在潮湿的空气里,像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毛利兰的每一根神经。
她的脚步钉在原地,粉紫色的眼眸在幻术遮掩下,深邃地注视着阴影中的那个男人——琴酒。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拥有魔力本源的她,很难再对普通人类产生纯粹的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浪潮在翻涌。
就是这个男人,冷酷地将那颗名为APTX-4869的毒药灌入了新一的喉咙,让他从高中生侦探变成了必须隐藏身份的小学生,让他和她之间隔开了无法逾越的谎言高墙。
愤怒、怨恨、甚至是一丝杀意,都在这一刻悄然滋生。
奥斯伽在她意识海里发出尖锐的警报:“主人!危险人物!高浓度恶意与血腥气!根据您之前灌输的此世界常识,这就是那个伤害了您‘前’心上人的组织杀手吧?我们应该立刻远离!或者……趁他虚弱……” 书本的虚影似乎激动地翻动着书页。
兰沉默着。
她想起母亲妃英理教导的理性与法律,想起父亲毛利小五郎偶尔流露出的、对生命底线的坚持(尽管他平时看起来很不靠谱)。
但更强烈的,是她本性中那份近乎固执的善良。
目睹生命在眼前消逝,即使那是恶贯满盈的生命,她也无法坦然视之。
更何况,新一……他追求的是真相与正义,是将罪犯绳之以法,而非趁人之危的私刑。
“他不能死在这里。”兰在心中对奥斯伽说,声音冷静得让自己都有些意外,“至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我面前。
而且……他或许知道更多关于那个组织,关于那种药的事情。” 这后面一句,与其说是解释给奥斯伽听,不如说是说服自己。
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超越单纯善良的、能够支撑她行动的理由。
“哦!主人深谋远虑!是为了情报吗?”奥斯伽恍然大悟,立刻转为支持,“确实,活着的敌人比死了的有价值得多!但请务必小心,主人,野兽濒死时最为危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还夹杂着手电筒的光柱晃动。
是追兵!琴酒的身体瞬间绷紧,握枪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但他失血过多,动作明显迟缓,尝试移动时几乎踉跄倒地。
没有时间犹豫了。
兰深吸一口气,魔力在体内悄然流转。她并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魔法,只是将魔力作用于自身,强化了速度、敏捷以及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她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迅捷地掠到琴酒身边。
琴酒在她靠近的瞬间就察觉了,伯莱塔的枪口本能地抬起,对准了突然出现的少女。他的眼神如同冰封的荒原,充满了警惕与杀意。
尽管重伤,那目光依然具有极强的压迫感。
“不想被抓住的话,就别动。”兰压低声音,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出手如电,在琴酒扣动扳机前,一记精准的手刀敲在他持枪的手腕上——这一下,她刻意控制了力道,只足以让他暂时脱力,而非造成伤害,完美掩饰了远超从前的力量。
手枪“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琴酒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是更深的阴鸷。
他显然认出了这个女孩——工藤新一身边那个,会空手道的毛利兰。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兰没给他思考的时间。
她迅速弯腰,不顾琴酒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一把架起他未受伤的右侧臂膀。
魔力强化下的身体,支撑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轻而易举,但她依旧表现出些许“吃力”的样子。她拖着琴酒,凭借强化后的感知,巧妙地避开追兵搜索的路线,迅速隐入更深的黑暗和错综复杂的仓库群中。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用微弱的魔力波动扰乱了附近的气息,让追踪犬也难以发挥作用。
奥斯伽在她脑海里啧啧称奇:“主人,您真是天生的潜行者!这份冷静和细腻,不愧是月见歌里欧若大人的转世!”
兰没有理会奥斯伽的吹捧。
她找到一处看似废弃已久、相对干燥的仓库角落,将琴酒小心地放下。
男人已经因为失血和疼痛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但眉头依旧紧锁,保持着最后的警觉。
兰迅速检查了他的伤口,是枪伤,位置险要,但幸运的是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
她不能使用治愈魔法暴露自己,但基本的急救知识她很熟练。
她撕开琴酒伤口附近的衣物,用随身携带的(现在总是习惯性多带一些)干净手帕和从仓库里找到的、相对干净的破布,进行压迫止血和简单的包扎。
她的动作专业而迅速,眼神专注,仿佛在对待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伤者,暂时屏蔽了眼前之人身份带来的情感冲击。
做完这一切,她稍稍松了口气。
琴酒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月光从仓库顶棚的破洞斜射下来,照亮了琴酒苍白却依旧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及那缕垂落的银色长发。
抛开他危险的身份和所作所为,这确实是一张极具男性魅力的脸,只是过于冷硬,仿佛由冰雪雕琢而成。
兰静静地坐在不远处,保持着安全距离,观察着他。
救下琴酒,是一时冲动的决定,也是内心挣扎后的选择。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等他醒来?然后呢?告诉他自己是毛利兰,质问他关于新一的事情?
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能够接触黑暗世界,却不会牵连身边之人的面具。
“奥斯伽,”她在心中问道,“你之前提到的幻术,能够彻底改变我的容貌和声音,长时间维持吗?”
“当然可以,主人!”奥斯伽兴奋地回答,“只要魔力供给充足,维持幻形轻而易举!您甚至可以微调骨骼、身高、气质!您想变成什么样子?魅惑魔女?冷艳女王?还是……”
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兰的心中成形。
或许,这次意外的相遇,不仅仅是救了一个敌人,更是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一扇可以让她凭借自己的力量,去触及真相,去保护所想保护之人的门。
而门内的第一个“同伴”,或者说,第一个需要应对的“危机”,就是眼前这个代号为“琴酒”的男人。
他醒来后,会如何对待这个“偶然”救了他的“陌生”女孩? 而兰,又将如何扮演好这个临时起意的“新角色”?
夜色更深,仓库里只剩下两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以及一场即将开始的、危险而微妙的心理博弈。
火花,已在暗夜中悄然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