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到我身边来

化学院的实验楼比公寓楼更为坚固，凌薇带领的几名早期队员已初步清理出一片安全区域。厚重的防爆门在身后落下，暂时隔绝了外面的血腥与混乱。

压抑的喘息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凌薇迅速安排人手警戒，她的目光在陆灼后背的伤口和沈诀之间扫过，带着未散的惊悸和更深的探究。刚才陆灼爆发出的非人力量，以及沈诀手中那转瞬即逝的冰蓝微光，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老大，你的伤……”凌薇上前一步，语气担忧。

“皮外伤，不碍事。”陆灼打断她，声音因强忍疼痛而有些沙哑。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沈诀，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被隐瞒的刺痛。“凌薇，你去检查楼内设施，确保没有其他隐患。”

凌薇会意，深深看了沈诀一眼，带着其他人迅速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只剩下他们彼此。空气仿佛凝固，带着硝烟、血腥和某种一触即发的紧张。

“那是什么？”陆灼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压迫。他不再掩饰，直接指向沈诀垂在身侧、此刻已空无一物的手。“你手里的光。还有，你为什么不怕晶尘？”

这是他重生以来，压在心底最重的疑问。他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变数，是归来守护白月光的救赎者，可沈诀的种种异常，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的自以为是。

沈诀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平静地回视。镜片后的眼眸深邃，像是藏着一片无风的海。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声音很轻，却精准地击中了陆灼最核心的秘密：

“陆灼，你醒来后，盯着教室钟表看了很久。是在确认时间吗？确认……你回到了什么时候？”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陆灼浑身一震，瞳孔剧烈收缩。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重生的细节！沈诀怎么会知道？！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周身隐约有电光流转，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你都知道什么？”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杀意，那是末世十年磨砺出的、对潜在威胁的本能反应。

面对陆灼几乎要实质化的压迫感，沈诀却向前走了一步。他抬起手，并非攻击，而是轻轻指向陆灼后背那狰狞的伤口。

“伤口边缘有细微的结晶化迹象，它在试图感染你。但你的细胞活性极强，正在自主清除它们。”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实验现象，“这种细胞活性，不符合正常人类范畴，更不符合……末世刚降临的觉醒者。”

他的指尖停留在离伤口几厘米的空气里，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冰蓝微光再次浮现，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

陆灼身体僵硬，他能感觉到一股清凉柔和的力量拂过火辣辣的伤处，疼痛竟奇迹般地开始缓解，那细微的麻木感也在迅速消退。

“我确实不怕晶尘。”沈诀收回手，冰蓝微光散去。他抬起眼，终于正面回答了陆灼的问题，“因为它无法‘感染’我。在我的认知里，它更像是一种……筛选机制。而你，陆灼，”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陆灼震惊的双眼，“你不在最初的筛选名单里。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量’。”

“变量？”陆灼咀嚼着这个词，心中的惊涛骇浪难以平息。筛选机制？名单？沈诀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观察者。”沈诀给出了答案，却带来了更多的谜团，“我的任务是记录文明在‘筛选’下的演变轨迹。而你，重生者陆灼，你的出现，让既定的轨迹出现了无法计算的偏差。”

他微微偏头，看向窗外依旧灰暗的天空和淅沥的雨幕。“比如，那条被堵塞的路。那并非我引导，而是晶尘在特定能量场扰动下，基于最优路径选择模型自发形成的‘隔离带’。而那个能量场的源头，是你，陆灼。你体内过于强大的能量，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周围的环境。”

真相以这种方式揭开了一角，远比陆灼想象的更加惊人。他不是唯一的知情者，沈诀甚至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观察”着一切，包括他的重生。

那么，前世的相遇呢？那块面包呢？也是“观察”的一部分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和愤怒涌上陆灼的心头。

“所以，你救我，帮我，都只是为了……观察？”他的声音干涩。

沈诀沉默了片刻。应急灯的光线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

“最初是。”他承认，然后抬眸，目光清澈而直接，“但现在，不是了。”

他朝着陆灼，再次迈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观察者守则第一条：不得干预文明进程。”沈诀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陆灼心上，“而我，已经违规了。”

陆灼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不再平静，而是翻涌着某种决然情绪的眼眸。

“从我在仓库，提前‘处理’掉那株可能伤到你的腐囊花母体开始。”沈诀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陆灼，我现在是你的……共犯。”

共犯。

这两个字彻底击碎了陆灼心中的冰层。所有的疑虑、愤怒和不安，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汹涌、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他看着眼前这个清冷、神秘、为他屡次打破规则的“观察者”，看着他眼底那份孤注一掷的坦诚。前世今生的画面在脑海中交汇，最终定格在此刻。

陆灼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低沉而坚定：

“既然是共犯，就别再只站在观察者的位置了。”

他向他伸出手，不是威胁，而是邀请。

“到我身边来，沈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