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翻出那本记录着“黑历史”的日记后，苏新皓看朱志鑫的眼神里，除了之前那点微妙的好奇和“叔叔好辛苦”的同情之外，又多了几分……亲近？
就好像，知道了这个看起来又酷又有点距离感的“叔叔”，曾经也是个会为爱排队、翘课的毛头小子，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膜，似乎被戳破了一个小口子。
他开始更自然地跟在朱志鑫身后，问题也变得更加五花八门。
“叔叔，这个扫地机器人怎么不动了？”
“叔叔，阳台上的花叫什么名字？它好像快死了。”
“叔叔，我们晚上吃什么？”
提到“吃什么”，朱志鑫就感到一阵头痛。
以前，家里的伙食大部分是苏新皓负责的。朱志鑫的厨艺水平，仅限于把食物弄熟，以及……煮泡面。失忆前的苏新皓虽然偶尔会抱怨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总会一边念叨一边系上围裙，变魔术般端出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可现在，厨师失忆了，连煤气灶怎么开都忘了。点外卖固然方便，但总吃外卖显然不健康，而且，朱志鑫心里还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
他想做点什么。
尤其是，当他想起日记本里，那个曾经会为了苏新皓一句“想吃城西那家的生煎”就早起穿越半个城市的自己。现在虽然做不出那么夸张的事，但……做顿饭总可以吧？
他记得很清楚，苏新皓失忆后在医院醒来说的第一句关于食物的话，就是“皮蛋瘦肉粥”。那是苏新皓心情不好或者身体不舒服时，最想吃的东西，也是他朱志鑫，经过无数次失败后，唯一勉强能拿得出手的“招牌菜”。
对，就做皮蛋瘦肉粥！重温“经典”，说不定还能刺激一下记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朱志鑫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想象着苏新皓喝到他做的粥时，或许会露出惊喜的表情，或许……能想起一点点过去？
于是，在一个朱志鑫宣称“今天不想吃外卖”的傍晚，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勇士，走进了厨房。
苏新皓好奇地跟到厨房门口，扒着门框往里看：“叔叔，你要做饭吗？”
“嗯。”朱志鑫系上围裙——这动作他做起来格外笨拙，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给你做皮蛋瘦肉粥。”
“哇！”苏新皓很给面子地发出赞叹，眼睛亮晶晶的，“叔叔你还会做饭啊！”
朱志鑫矜持地点点头，心里那点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他拿出手机，郑重其事地再次搜索了“皮蛋瘦肉粥 最详细步骤”，然后开始准备食材：大米、皮蛋、瘦肉、姜丝、葱花……
过程，一度看起来是顺利的。
淘米，加水，放进锅里开火。切肉丝，虽然粗细不均，好歹是条状。剥皮蛋，虽然弄得满手都是黑乎乎的碎屑，但总算完成了。
然而，真正的挑战，从“腌制肉丝”和“掌握火候”开始。
“料酒一勺，生抽半勺，淀粉适量，抓匀腌制……”朱志鑫对着手机屏幕念念有词。
“适量”是多少？他皱着眉，犹豫了一下，舀了一大勺淀粉倒了进去。肉丝瞬间被厚厚的白色粉末包裹，看起来……不太妙。
锅里的米粥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朱志鑫手忙脚乱地把腌好的肉丝和切好的皮蛋块倒进去。白色的粥液溅得到处都是。
“要不停搅拌，防止粘锅……”手机教程继续指挥。
朱志鑫拿着勺子，如临大敌，开始疯狂在锅里画圈。水蒸气氤氲了他的眼镜片，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站在门口的苏新皓，看着厨房里如同进行化学实验般紧张的朱志鑫，以及那锅颜色逐渐变得有些……浑浊的粥，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这和他想象中的“做饭”好像不太一样？
突然，一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飘了出来。
“叔叔！”苏新皓鼻子动了动，忍不住提醒，“好像……有味道？”
朱志鑫心里一紧，赶紧关小火，但显然已经晚了。锅底不可避免地粘上了一层焦黑的锅巴，糊味混合着皮蛋特殊的气味，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朱志鑫：“……” 他看着锅里那碗色泽暗淡、卖相堪忧的粥，陷入了沉默。
最终，那碗历经坎坷的皮蛋瘦肉粥还是被端上了桌。
粥体过于粘稠，几乎成了“皮蛋瘦肉饭”。肉丝因为淀粉放太多，口感有些怪异。最要命的是，那股无法忽视的、淡淡的焦糊味，始终萦绕在碗口。
朱志鑫看着这碗“杰作”，自己都毫无食欲。他硬着头皮把碗推到苏新皓面前，语气干巴巴的：“尝尝。”
苏新皓看了看碗里卖相抽象的粥，又看了看朱志鑫紧绷着、仿佛等待审判的表情，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送进嘴里。
朱志鑫紧张地盯着他。
只见苏新皓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咀嚼的动作也变得有些缓慢。显然，味道并不美好。
但下一秒，他咽了下去，然后抬起头，对着朱志鑫，努力挤出一个大大的、甚至有点夸张的笑容，还竖起了大拇指：
“叔叔！”
他的声音响亮，试图用气势掩盖味道的不足：
“虽然……味道很抽象！”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褒义词，最终真诚地看向朱志鑫，“但是！勇气可嘉！”
“……”
朱志鑫看着苏新皓被那口粥咸得（可能还苦）微微皱起却还在强装镇定的小脸，看着他为了不打击自己而竖起的、肯定他“勇气”的大拇指，心里那点因为失败而产生的懊恼和尴尬，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酸软软的，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包裹住的感觉。
这个失忆后变得直白又单纯的小家伙，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维护着他这个“叔叔”脆弱的自尊心。
他做的粥很难吃，他知道。
但苏新皓没有嫌弃，也没有嘲笑，反而肯定了他的“勇气”。
朱志鑫拿起勺子，也舀了一勺那“抽象”的粥放进嘴里。果然，味道……一言难尽。
但他却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看着对面因为他的笑而有些茫然的苏新皓，心里某个角落，悄然松动。
去他妈的厨艺。
这一刻，他觉得，就算以后天天吃这“抽象”的粥，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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