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后山，露水未晞，灵气氤氲。
云渺渺跟在林清露身后，脚步虚浮，眼下一片淡青。她一夜未眠，只要闭上眼，就是谢无妄冰冷的剑尖和一本正经报菜名的声音交替出现。
“师姐，快看！寒潭！”林清露语气雀跃，指着前方那汪笼罩在薄雾中、泛着幽幽蓝光的潭水。
云渺渺强打精神望去。潭水清澈见底，隐约可见几尾银光闪闪的小鱼游弋。按照谢无妄的“指示”，这就是银线灵鳟了。
“师妹，”云渺渺有气无力地提醒，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传声筒角色，“要三寸长短，鳞片完整，腮泛金芒的。”
“知道知道！”林清露挽起袖子，掏出一张看似普通的丝网，信心满满，“看我的！”
她手法娴熟地将丝网撒入潭中，灵力微吐，那网便如同有生命般，精准地罩向几尾符合规格的灵鳟。然而，那灵鳟极为机敏，银光一闪，便轻易躲开，还甩了林清露一脸水花。
林清露：“……”
云渺渺默默别开脸。看来仙尊的菜单，执行起来颇有难度。
“我就不信了！”林清露来了脾气，各种法术光芒开始往潭里招呼，水箭、冰锥、甚至试图用藤蔓缠绕，弄得潭水翻涌，鸡飞狗跳，却连片鱼鳞都没捞上来。
云渺渺站在一旁，看着林清露从信心满满到气急败坏，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如果谢无妄此刻在“监工”，不知道会对这抓鸡撵狗般的捕捞场面作何评价。
就在林清露准备祭出更大范围攻击法术、打算把整个潭炸了之时，云渺渺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上前。
“让我试试。”
她接过那张丝网，回忆着谢无妄传音时附带的那一丝极其微妙的、关于灵鳟习性（“趋光，畏金锐之气”）的意念，调整呼吸，将一丝极淡的、不带攻击性的木系灵力附着在网线上，模拟水草摇曳的柔和光晕，缓缓沉入水中。
那几尾腮泛金芒的灵鳟果然被吸引，好奇地凑近。就在它们触及丝网的瞬间，云渺渺手腕极轻极快地一抖！
哗啦！
水花轻溅，三尾活蹦乱跳、完全符合标准的银线灵鳟落入网中。
林清露目瞪口呆：“师、师姐……你……”
云渺渺面无表情地将渔网递还给她：“下一个，七色冰莲藕。”
潜入寒潭底的过程更是狼狈。潭水冰冷刺骨，饶是修仙者体质非凡，也冻得两人嘴唇发紫。寻找那七色冰莲倒是不难，难的是按照谢无妄的要求，取“最新鲜的莲藕一段”，且“藕节粗壮，孔洞细小”。
林清露吭哧吭哧挖了半天，不是挖断了，就是挖出来的藕要么太老有渣，要么孔洞太大。
云渺渺再次上前，凭借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于冰莲根系分布（“灵韵汇聚于第三节”）的指引，屏息凝神，用一柄玉匕小心翼翼地从特定位置切下了一段完美符合要求的莲藕。
当她拿着那截白嫩如玉、孔洞细密的莲藕浮出水面时，林清露看她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里面充满了崇拜和……对知识的渴望。
“师姐！你太厉害了！”林清露激动得差点在水里扑腾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的《灵材采集秘要》？能不能教教我？”
云渺渺抹了把脸上的水，冻得牙齿打颤，内心苦笑：不，我只有一本《仙尊点菜指南》。
接下来的行程大同小异。
坊市“百味斋”，云渺渺在谢无妄的远程指挥下，从一堆气味刺鼻的木姜子中，精准挑出了“气味最醇厚、颗粒最饱满”的二两。
潜入护山灵兽苑，趁着那只高傲的七彩锦鸡梳理羽毛时，云渺渺按照“凝露汇集于日出时分尾羽第三根翎毛根部”的提示，胆战心惊、手脚发软地用小玉瓶接取了三滴清甜莹润的露珠。
每一次，都是林清露先动手，弄得一团糟，然后云渺渺在“美食监工”的无形压力下，硬着头皮上前，凭借着谢无妄那开了挂般的“知识点拨”，精准完成任务。
等到日头西斜，两人站在林清露的洞府前，看着摆满一地的各种珍稀“食材”时，林清露已经对云渺渺佩服得五体投地。
“师姐！”她双眼放光，紧紧握着云渺渺的手，“以往是我误会你了！没想到你不仅深谙此道，更是身怀绝技！以后我们姐妹联手，何愁找不到天下美味！”
云渺渺累得几乎脱形，感觉身体被掏空。她看着林清露真挚热情的脸，再想想自己这一天的经历——躲避灵兽苑护山阵法的惊险，潜入寒潭的冰冷，在坊市跟人讨价还价买木姜子的窘迫……她一个恶毒女配，怎么就沦落至此？
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抽回手：“师妹……食材齐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需要静静。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在这个画风越来越清奇的修仙界里，保住自己这条因为“有用”而暂时安全的小命。
就在她转身欲走时，那道冰冷的传音，如同结算工钱一般，准时响起：
「今日之事，暂且记下。」
云渺渺脚步一顿。
「你，尚有用处。」
用处？什么用处？继续当食材采购员？还是火锅品鉴员？
云渺渺没敢问，只是低着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直到走出很远，她才停下，靠在一棵古树上，缓缓吁出一口气。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低头，看着自己因为挖藕、抓鱼、接露水而显得有些狼狈的手。
所以，她这个恶毒女配的新工作，就是确保天命之女的火锅，能够严格按照仙尊的标准来烹制？
这算什么？《舌尖上的修仙界》之《恶毒女配的求生之路》？
她抬头望天，眼神空洞。
仙尊，您的毛肚……啊不，您的火锅，可千万别出什么差池啊。不然，下次指向她眉心的，恐怕就不只是剑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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