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比想象中整洁得多。原木色的家具虽然简陋,但摆放得宜;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看落款是祁岷青自己画的;书桌上整齐码放着文件和书籍,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是摞得高高的笔记本。
“你一个人住这里?”景长风问道。
“嗯,以前在别的乡,调到清河驻村两年了。”祁岷青带着他走上二楼,推开一扇木门,“这是你的房间,床单被褥都是新的。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
景长风站在门口,微微愣住了。
房间不大,但异常干净。木质单人床上铺着素雅的蓝色床单,书桌上摆着一盏复古台灯和一叠空白笔记本。最令人惊讶的是窗外——正对着一片盛开的向日葵田,金灿灿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你母亲说你喜欢靠窗的位置和充足的自然光线。”祁岷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间房朝东,早晨阳光会先照进来。”
景长风没有回应,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抹过书桌边缘——没有一丝灰尘。
“你先休息一下,晚饭好了我叫你。”祁岷青转身,自然光在他脸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还有,欢迎来到清河村。”
景长风坐在床边,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从昆明市区到这里,说远没那么远,但也还是不短,长途跋涉的劳累和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一起涌上心头,他决定先洗个澡再说。
浴室同样简陋但干净,热水器看起来有些年头却运作良好。温热的水流冲走了身上的尘土,景长风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一阵热腾腾的烟火气从厨房飘来。景长风不由自主地循着香味走去,看到祁岷青正站在土灶前忙碌。
夕阳的一丝余晖透过窗户斜到他背上,长发被随意地拨到一侧肩头,两片薄薄的蝴蝶骨在布料下隐隐凸起。他专注地翻炒着锅里的菜肴,动作娴熟而优雅,仿佛不是在做饭,而是在进行某种艺术创作。
景长风靠在门框上,突然不想打扰这幅画面。
“饿了吗?马上就好。”祁岷青头也不回地说道,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需要帮忙吗?”景长风脱口而出,随即为自己的主动感到惊讶。
祁岷青转过身,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会做饭?”
景长风噎了一下,诚实地摇头:“不会。”
“那帮我摆碗筷吧。”祁岷青递给他两副碗筷,“就在那边的小桌上吃,院子里凉快。”
景长风乖乖拿着碗筷走向院子里,几只小土狗围过来眼巴巴咬他裤脚,他亮了亮手里的空碗:“我还没吃呢,傻狗。”
片刻后,几道简单的家常菜上桌:清炒时蔬、腊肉炒笋、一碗蒸蛋,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柴火饭。
景长风本想挑剔几句,却在第一口饭菜入口时沉默了。米饭粒粒分明,带着独特的焦香,底下还有一层金黄酥脆的锅巴;蔬菜鲜嫩爽口,腊肉咸香适中,蒸蛋滑嫩得像布丁。
味道出乎意料。
“好吃吗?”祁岷青问道。
“还行。”景长风一边嘴硬,一边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腊肉。
祁岷青轻笑出声,没有拆穿他。两人在香橼树边安静地吃着晚饭,悠悠的柑橘调散在空气里,夕阳渐渐西沉,院子里亮起了一盏太阳能灯。
几只小狗围在桌边,祁岷青时不时丢给它们一点食物,景长风注意到他给每只狗都分得平均,不偏不倚。
“它们有名字吗?”景长风问道。
“黑的叫将军,黄白相间的叫阿花,最小的那只是贝贝。”祁岷青指了指每只狗,“都是村里的流浪狗,我随便养着的。”
景长风点点头,没再说话。夜幕完全降临,星子开始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显现,几点连成绵长的线。远离城市的喧嚣和光污染,这里的星空格外清晰明亮。
晚饭后,景长风主动提出洗碗——毕竟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完全坐着等伺候。祁岷青没有推辞,只是在他不小心打翻了洗洁精时悄悄接过抹布,动作娴熟地擦干净了料理台。
“明天我带你去村里转转。”祁岷青一边擦手一边说,“你需要考察什么,我可以帮你安排。”
“嗯。”景长风应了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莫名期待了一下明天的行程。
他匆忙道了晚安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后才长舒一口气。窗外,夏虫开始鸣叫,向日葵在月光下安静地低垂着头。
景长风打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标题:《乡村社会经济观察日志(别称“清河观察笔记”)》。
笔尖停顿片刻,又添了一行小字:“研究对象:祁岷青”。
【7月16日 晴】
到达清河村,入住祁岷青的小院,院子很干净。
他人也很干净,留着长发,像那种很有范的艺术家。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像……泡在水里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