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苏晴晚,人生头一遭,被困在了一堵高高的墙上。
春日融融,和风习习,本该是个放纸鸢的好日子。
她最心爱的那只蝴蝶纸鸢,却被调皮的风儿一吹,不偏不倚地挂在了隔开苏家与镇北侯府那堵高墙的花枝上。
那纸鸢是舅舅从江南捎来的,翅膀上缀着细碎的流光,是她心尖上的宝贝。
眼见着心爱之物近在咫尺却拿不到,苏晴晚急得在墙根下团团转。
最终,她趁着下人不注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后院那架略显沉重的木梯拖到了墙边。
她挽起小小的衣袖,深吸一口气,开始一点一点,艰难地向上爬。
好不容易攀上墙头,细嫩的手掌已被粗糙的墙面磨得发红。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够那花枝上的纸鸢,眼看指尖就要触到,脚下却一个不稳,梯子被她无意中一蹬,竟“哐当”一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瞬间,天地仿佛都安静了。
方才上来时的勇气顷刻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脚下悬空带来的巨大恐惧。
她紧紧扒着墙头,小小的身子因害怕而微微颤抖,像一只被钉住翅膀、无处可逃的蝴蝶,进退维谷。
泪珠在眼眶里拼命打转,她死死咬住下唇,强忍着不敢哭出声,生怕引来大人的责骂。
“别动”
一个清润如泉的声音,带着几分安抚人心的力量,从下方传来。
苏晴晚含着泪,怯生生地低头望去。
泪眼朦胧中,只见墙下立着一个穿着月白衫子的小少年。他看起来比她年长几岁,身量高出不少,面容白皙精致,眉眼如画,好看得竟不似真人,倒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仙童。
他先是快步走到摔倒在地的梯子旁,用力将其扶起,稳稳地重新靠在墙面上,然后仰头看向她,眼神清澈而坚定:“别怕,我扶着梯子,你慢慢下来”
不知为何,他那沉稳的目光和清越的嗓音,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瞬间抚平了她心中大半的恐慌。苏晴晚吸了吸鼻子,乖巧地点点头,转过身,小手紧紧抓住梯子的横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下挪。
当双脚终于实实在在地踏在松软的草地上,那熟悉的触感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
“哇——”的一声,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委屈尽数化作泪水,她猛地扑进小少年的怀里,小小的身子哭得一抽一抽。
“没事了,已经下来了”小少年显然没料到她会直接扑过来,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一手稳稳扶住她的肩膀,声音放得愈发轻柔,耐心安抚着。
哭了半晌,苏晴晚的情绪才渐渐平复。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被一个陌生的小哥哥紧紧护在怀中,鼻尖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淡淡的墨香和皂角清气,小脸不由得一红,悄悄退开了半步。
小少年见她稳定下来,这才微微蹙起他那好看的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赞同:“女孩子家,怎么爬这么高?太危险了。”
苏晴晚撅起小嘴,把手里一直攥得紧紧、已然有些变形的蝴蝶纸鸢递到他面前,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断断续续地解释:“阿晚……阿晚的纸鸢,挂在墙上了……我想拿梯子去拿,结……结果梯子掉了,我就下不来了……”
他垂眸看了看那只可怜的纸鸢,又抬眼看了看她哭得如同小花猫似的小脸,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从容地从自己宽大的袖中掏出一方干净柔软的素白手帕,动作轻柔地递到她面前。
“下次若要取高处的东西,定要叫大人来帮忙”他看着她,认真叮嘱“女孩子家,不可以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知道吗?”
“嗯,知道了”苏晴晚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脸,乖巧地点头。
小少年这才牵起她的手,将她乖乖带到闻讯赶来的苏夫人面前,条理清晰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苏晴晚自然免不了被母亲担忧又后怕地训斥了一顿,小脑袋耷拉着,不敢反驳。
这便是苏晴晚与沈知晏命运般的初遇。
她也从此知道了这个小少年的身份——隔壁镇北侯府那位素有“神童”美誉的小世子,沈知晏。
自那日后,那堵高高的院墙仿佛失去了阻隔的意义。
苏晴晚成了镇北侯府的常客,得了什么稀罕有趣的玩意儿,或是遇到了什么令人雀跃的趣事,她总会第一时间跑去寻那个总是在自家院中海棠树下,安静看书或专注练字的“知晏哥哥”,迫不及待地与他分享。
两家的夫人将这对小儿女的亲近模样看在眼里,时常聚在一处饮茶时,便会含笑打趣:
“瞧这两个孩子,投缘得很。看来咱们两家,日后怕是真的能结个亲家了。”
“哈哈哈,正是呢!若真如此,倒是一桩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