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御花园里晚樱的甜香，沈星垂提着绣着流云纹的锦袍下摆，脚步轻快地往宫门跑。鎏金宫阙在夕阳下泛着暖光，他却没心思欣赏，满心都是即将见到顾长渊的雀跃。
顾长渊打仗去了三年，从十六岁的少年将军长成了如今挺拔英武的模样。沈星垂还记得他出征那日，城门下的少年一身银甲，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低声说：“星垂，等我回来，便再也不分开。”这三年里，他日日盼着，数着日子等他凯旋。
今日听闻顾长渊大胜归来，已在城外受了封赏，不日便要入宫谢恩。沈星垂按捺不住欢喜，想提前去宫门口等他，却在路过父皇的御书房时，被里面传出的谈话绊住了脚步。
“长渊这孩子立了大功，朕该好好赏他。”是父皇的声音，带着欣慰。
“陛下英明，不过臣还有一事禀报。”太傅的声音响起，“星垂小殿下今年也十七了，到了该婚配的年纪。臣瞧着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温婉贤淑，与小殿下甚是相配，不如陛下……”
后面的话，沈星垂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耳边嗡嗡作响，方才的欢喜瞬间被恐慌取代。婚配？妻子？父皇要给他许配妻子？
他不敢再听，转身就往宫外跑。锦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宫门，直奔顾长渊暂居的将军府。
将军府的下人都认得这位金贵的小殿下，连忙放行。沈星垂一路跑到内院，远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顾长渊褪去了银甲，换上了常服，墨发束起，侧脸线条硬朗，比记忆中更显沉稳。
“长渊！”沈星垂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顾长渊回头，看见他通红的眼眶和满脸的泪痕，心头一紧，快步走上前将他揽入怀中：“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带着淡淡的硝烟味和阳光的气息，沈星垂再也忍不住，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长渊，我爹爹……我爹爹要给我许配妻子了……”
顾长渊的身体一僵，抱着他的手臂收紧，声音低沉而坚定：“不许。”
“可是……那是父皇的意思，我……”沈星垂哽咽着，泪水浸湿了顾长渊的衣襟，“我不想娶别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从小就说好的，你说过回来就再也不分开的……”
顾长渊抬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指腹带着粗糙的薄茧，动作却温柔至极。他看着沈星垂哭红的眼睛，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有心疼，有不舍，更有不容置疑的决断。
“别哭了，星垂。”顾长渊握紧他的手，掌心温热而有力，“有我在，没人能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说完，他不等沈星垂反应，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沈星垂一愣，抽噎着问：“你要带我去哪？”
“进宫。”顾长渊的步伐沉稳，声音掷地有声，“去告诉你爹爹，你是谁的人。”
沈星垂心里又慌又乱，却莫名地相信顾长渊。他任由顾长渊拉着，一路重新回到皇宫。此时天色已暗，御书房的灯还亮着，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侍卫通报时，皇帝还愣了一下，没想到顾长渊刚回来就进宫，还带着他的宝贝儿子。待两人走进御书房，看到沈星垂通红的眼眶和顾长渊紧绷的脸色，皇帝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几分。
“父皇！”沈星垂先开了口，声音还带着哭腔，“我不要娶尚书家的千金，我不要娶任何人！”
皇帝皱了皱眉：“星垂，婚姻大事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儿戏？”
“不是儿戏！”顾长渊往前一步，将沈星垂护在身后，目光直视着皇帝，语气恭敬却坚定，“陛下，臣今日前来，是想向陛下坦白一件事。臣与星垂自幼相识，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臣心中只有星垂一人，此生非他不娶。星垂也只愿与臣相守，还请陛下成全。”
皇帝脸色一沉：“顾长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胡话？星垂是皇子，你是将军，你们皆是男子，这如何能行？”
“为何不行？”沈星垂从顾长渊身后走出，擦干眼泪，眼神坚定地看着父皇，“父皇，我喜欢长渊，从小就喜欢。这三年我日日盼着他回来，从来没想过要和别人在一起。若是父皇非要逼我，我便……我便终身不娶！”
“你！”皇帝被他气结，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沈星垂从小就被他宠着，性子娇憨却也执拗。他知道父皇疼他，便拉着皇帝的袖子，开始软磨硬泡：“父皇，长渊为国家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他那么好，我就喜欢他。我们在一起不会影响任何事，也不会让外人知道，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父皇，你就答应我们吧……”
他一边说，一边晃着皇帝的胳膊，眼眶又红了起来，那模样委屈又可怜。
顾长渊也上前一步，郑重地叩首：“陛下，臣愿以毕生功勋担保，此生定会对星垂好，护他周全，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若陛下应允，臣愿一辈子镇守边关，为大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看着眼前这两个孩子，一个是他疼到大的宝贝儿子，哭得梨花带雨；一个是他寄予厚望的少年将军，跪在地上神色坚定。他何尝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从小就亲近，只是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沈星垂还在不停地软磨硬泡，一会儿说顾长渊有多好，一会儿说自己有多喜欢他，一会儿又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只差没哭出来。
皇帝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又看着顾长渊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儿子的性子，认定了的事就绝不会回头，若是强行拆散，恐怕只会两败俱伤。
良久，皇帝终于摆了摆手，语气无奈又带着几分妥协：“罢了罢了，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朕答应你们便是，只是此事需严加保密，不可外传，免得惹来非议。”
沈星垂一听，瞬间破涕为笑，扑到皇帝怀里蹭了蹭：“谢谢父皇！父皇最好了！”
顾长渊也松了口气，起身时眼中满是笑意，看向沈星垂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出宫时，夜色已深，月色如水，洒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沈星垂靠在顾长渊身边，脚步轻快，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笑得无比灿烂。
“长渊，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顾长渊握紧他的手，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温柔而坚定：“嗯，再也不分开了。”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相依相偎，沿着宫道缓缓走去，身后是万家灯火，身前是彼此相守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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