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chapter1

昏黄的灯光像一层薄纱，轻轻渡在苏新皓消瘦的肩头，他白皙的下颌线绷得发紧，皮肤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像落了场没停透的雨。

而几步之外，朱志鑫逆着光站在阴影里，英朗的轮廓被黑暗揉得模糊。

“朱志鑫，你能不能告诉我，”苏新皓的声音裹着难以克制的哽咽，眼眶红得像浸了血，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最后一点倔强被泪水冲垮，“能不能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讨厌我。”

他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被朱志鑫剔除在世界这外。

从什么时候起起，那双盛着的星光的眼睛被寒意覆盖；擦肩而过时，吝啬得不肯多给一个眼神。

苏新皓无数次在夜里翻来覆去，把两人走过的路、说过的话嚼了又嚼，却始终找不到那个让一切戛然而止的节点。

“没有，你没做错什么。也别多想。”

朱志鑫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直直砸进苏新皓早已发凉的心里。那点仅存的暖意瞬间被冻结，连呼吸都带着冷意，他甚至觉得，这比直接说“我讨厌你”更残忍。

像是冤死的人，长眠地底，却连冤枉的内容都不配知道。

“我多想，我倒是想是我想多了…”苏新皓再也撑不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地上，湿了一片。

是我多想吗？你的态度明晃晃，所有人都看得明白，都在笑我。

我在迟钝也应明白，事实如此，并非多想。

可他偏不愿放手，哪怕死缠烂打，哪怕如跳梁小丑，也想把这团堵在胸口的迷雾撕开——他总要死个明白。

“你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就让我去猜。”苏新皓深吸一口气，努力抬起头，想看清朱志鑫的表情，却在触到他视线的瞬间，愣住了。

昏光里，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朱志鑫的睫毛上，像要坠不坠的星。

“可我怎能猜得明白？我多想你有什么事情说出来…”

朱志鑫，你刚才是不是也在难过？就像读那封信的时候，你还会被我牵扯地痛。

今晚之初，

KTV包厢的门被推开时，一股欢闹的热气扑面而来。

苏新皓下意识眯起眼，花花绿绿的旋转灯光在他脸上扫过，晃得人发晕。就在视线快要适应这喧嚣时，他忽然捕捉到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目光里好像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藏在昏暗的角落。

可下一秒，那道视线便收了回去。

苏新皓愣了愣，随即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肯定是看错了。

朱志鑫讨厌他，不会有人比他更明白了。

这段时间，朱志鑫最讨厌苏新皓早已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共识。

他们曾多么亲密无间，是能共享一副耳机、同喝一杯水的关系，可现在就是现在，没有任何过渡，没有半句解释，曾经的亲密像被一把剪刀狠狠剪断，只剩下赤裸裸的疏离与厌恶，横在两人之间。

“小苏苏，你可算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苏新皓的怔忪。邓佳鑫从沙发上跳起来，穿过喧闹的人群，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往里面带，“他们唱得嗓子都快劈了，吵得我耳朵快炸了。”

邓佳鑫是他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这段时间，旁人大多见风使舵，见朱志鑫对他冷淡，便悄悄减少了来往，生怕被卷进这说不清的纠葛里。只有邓佳鑫，还有少数几个真心待他的朋友，依旧像从前一样，只是不再主动提起“朱志鑫”这三个字，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的情绪。

苏新皓刚在沙发角落坐下，左航就举着一副纸牌站了起来，故意拔高声音活跃气氛：“人都到齐了啊！歌也唱得差不多了，不如来玩国王游戏？聚会必备，谁都别想逃！”

“我要当国王！这次肯定能抽到！”张极立刻举手，引得众人哄笑。

“就你那手气？上次连抽十次都是平民，还好意思说？”余宇涵笑着怼回去。

包厢里瞬间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声此起彼伏，连空气都变得燥热。

苏新皓听着这熟悉的喧闹，心里却泛起一阵细密的酸意。曾几何时，他和朱志鑫也是这样私下里会互相吐槽对方的穿搭，却又偷偷给对方带喜欢的奶茶。可现在，他连跟朱志鑫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反复斟酌半天。

就在这时，左航已经把纸牌分发给了每个人，指尖在牌面上敲了敲：“好了好了，安静点！第一局，谁是国王，赶紧亮牌！”

游戏，就这样开始了。

“是我，我是国王！”张峻豪把手里的牌拍在桌子上，得意道。

“这样吧，就三号和八号，合唱情歌，并且要手拉手唱。”

“啊…”张极发出哀嚎声。

牌桌上的喧闹漫过指尖，苏新皓捏着那张红桃5，他刚暗自松了口气，就听见张峻豪的声音陡然转了方向：“算了，还是三号和五号吧。”

“怎样张极，还是我对你好吧。”

“真谢谢你啊，我是三号。”张极认命的声音传来，人已经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伸手朝空气里虚虚一探，“谁是五号？”

苏新皓举了手，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我。唉，还是没逃过。”说着便伸手搭住张极的手，两双手交握的瞬间，周围的起哄声差点掀翻屋顶。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朱志鑫。他黑色的眸子沉得像浸了墨，指节用力攥着张纸牌，边缘被捏得发皱，一道折痕深深嵌在纸面上——这张本不属于他的牌，是方才听见“三号”时，他趁张极不注意，飞快换过去的。

情歌的旋律漫开来，苏新皓和张极的声音裹着笑意飘在空气里。

朱志鑫咬着后槽牙，目光像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烫得他眼睛发涩。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念：朱志鑫，是你亲手把他推出去的，

这样的结果，你该满意的。

满意他没了你，依然灿烂。

可胸腔里那点空落落的疼，却顺着旋律，一下下往心口钻。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周围的喧闹又涌了上来，苏新皓松开手，无意间抬眼扫过角落，却见朱志鑫飞快地转开了头，只留下个绷得发紧的侧脸。

苏新皓暗自心想朱志鑫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也不多甚在意，转而投向了下一轮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