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吕雉:从泗水亭长妇到临朝称制的大汉女主
世人提起我吕雉,总离不开两个词:“毒后”与“女主”。他们说我残杀戚姬,说我分封诸吕,说我牝鸡司晨,扰乱朝纲。可若不是这乱世推着我走,若不是这皇权容不得半分软弱,我又何尝不想做个相夫教子、安稳度日的妇人?我这一生,从沛县的农家女,到颠沛流离的战俘,再到执掌大汉权柄的皇太后,每一步都踩着荆棘,每一次转身都藏着血泪——这其中的滋味,又有几人真的懂?
一、沛县初嫁:我曾是盼着安稳的农家妇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刘邦的模样。那年我父亲吕公因躲避仇家,带着我们全家搬到沛县,县里的官吏乡绅都来贺喜。人群里,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胡茬的男人大摇大摆走进来,张口就喊“贺钱一万”,可实际上分文未带。我躲在屏风后偷看,见他虽衣着普通,却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不拘小节的豪气,连县太爷都要让他三分。父亲说他“面相贵不可言”,要把我许配给他。
那时的我,心里是有些委屈的。我虽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却也是父亲疼爱的女儿,而刘邦比我大十五岁,家里还有一个未婚先育的儿子刘肥。可父命难违,我还是穿着红嫁衣,坐着简陋的马车,成了他的妻子。
婚后的日子,远没有我想象中安稳。刘邦是泗水亭长,天天在外和县里的吏员喝酒厮混,家里的农活、照顾公婆和刘肥的担子,全落在我肩上。我穿着粗布衣裳,在田里种桑养蚕,在灶间烧火做饭,晚上还要缝补衣裳到深夜。有一次,刘邦押送徒役去骊山,半路上跑了大半人,他索性带着剩下的人躲进芒砀山,成了官府通缉的逃犯。我既要给官府应付差事,又要偷偷上山给刘邦送吃的穿的,夜里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总忍不住掉眼泪——那时候我想,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哪怕一辈子过这样的苦日子,我也认了。
后来陈胜吴广起义,天下大乱,刘邦也趁机拉起一支队伍,开始四处征战。他走的那天,没跟我说太多话,只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等我回来”。我站在村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尘土里,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刘盈,身边站着年幼的鲁元公主。我以为这只是短暂的分别,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漫长的颠沛流离。
二、楚营为俘:那些刻在骨血里的屈辱
刘邦和项羽的楚汉之争,打了四年。刚开始,刘邦节节败退,连家都顾不上。汉二年,项羽率军攻破彭城,刘邦仓皇出逃,连刘盈和鲁元公主都差点丢了。我和公婆、刘肥来不及逃走,被楚军俘虏,关进了楚营。
那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楚营的士兵对我们这些“敌将家眷”毫无客气,每天给的饭食都是馊的,冬天没有足够的棉衣,夜里冻得睡不着觉。项羽好几次把我们拉到阵前,威胁刘邦说“再不投降,就把你父亲和妻子煮了”。我站在冰冷的刑台上,看着不远处刘邦的营帐,心里又怕又盼——我怕项羽真的下狠手,更盼着刘邦能为了我们,哪怕妥协一次。
可刘邦的回答,却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我心里。他隔着阵前喊:“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我听见这话时,浑身的血都凉了。我知道他是为了大局,可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想:在他心里,我和公婆的性命,到底算什么?
在楚营当了两年多俘虏,我见过太多生死,也尝尽了屈辱。有一次,一个楚军将领喝醉了,对我动手动脚,我拼尽全力反抗,被他打得嘴角流血,可我死死咬着牙,没掉一滴眼泪——从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吕雉不能再是那个软弱的农家妇,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孩子,就必须变得坚强,变得比任何人都狠。
直到汉四年,楚汉议和,我才终于被放回汉营。当我拖着病弱的身体,走进刘邦的营帐时,却看见他身边站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那是戚姬。她穿着华丽的衣裳,手里拿着琵琶,眉眼间满是娇柔,刘邦看着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东西,在我被俘虏的日子里,已经悄悄变了。
三、后宫争储:我必须为我的孩子守住未来
刘邦称帝后,我成了大汉的皇后,刘盈被立为太子。可我知道,这份尊荣并不稳固——戚姬深得刘邦宠爱,她生的儿子刘如意,被刘邦封为赵王,刘邦还总说“如意类我”,“盈仁弱,不类我”,好几次想废掉刘盈,改立刘如意为太子。
第一次听到刘邦提废储时,我正在椒房殿的窗边缝补刘盈的衣裳,手里的针线“啪”地掉在地上。我冲进前殿,跪在刘邦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陛下,盈儿是嫡长子,自您起兵时就跟着受苦,如今天下刚定,怎能轻易废长立幼?这会乱了朝纲啊!”刘邦被我哭得烦了,挥挥手让我退下,可我知道,他心里的念头,并没有打消。
戚姬也没闲着,天天在刘邦耳边吹枕边风,甚至在刘邦生病时,抱着刘如意跪在他床前,哭着说“陛下要是不在了,我们母子可怎么办”。刘邦看着戚姬的眼泪,越发觉得对不起她们母子,废储的心思更重了。
我知道,光靠眼泪和哀求,根本改变不了刘邦的主意。我必须找帮手,找那些能在朝堂上替刘盈说话的人。我想起了张良,他是刘邦最信任的谋臣,若是他能开口,或许能让刘邦回心转意。可张良自从刘邦称帝后,就一直称病不出,我派了好几次人去请,都被他婉拒了。
最后,我实在没办法,让哥哥吕泽带着厚礼,逼着张良出主意。张良无奈,只好说:“陛下一直想请商山四皓出山,却始终请不到。若是能让太子亲自去请,把这四位老先生请到东宫,陛下见了,或许就不会再提废储的事了。”
我立刻让刘盈备好厚礼,带着诚意去商山。那四位老先生都是年高德劭的隐士,见刘盈待人恭敬,又有仁厚之心,果然答应出山,做了太子的门客。
后来在一次宫廷宴会上,刘邦看见刘盈身后站着四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问才知道是商山四皓。他惊讶地说:“我请了你们多年,你们都不肯来,为何如今肯辅佐太子?”四位老先生说:“太子仁孝宽厚,敬贤爱士,天下人都愿意为他效力,我们自然愿意出山。”刘邦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身边的戚姬,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对戚姬说:“太子羽翼已成,动不了了。”
那天晚上,我在椒房殿里,看着窗外的月光,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我也知道,这场储位之争,我虽然赢了,但我和戚姬之间的恩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我必须活下去,必须牢牢握住权力,才能保护刘盈,保护吕氏家族。
四、临朝称制:我要让大汉的江山稳如泰山
刘邦去世后,刘盈即位,是为汉惠帝。可刘盈性格仁弱,根本撑不起朝堂。朝堂上有萧何、曹参这些开国老臣,地方上有韩信、彭越这些异姓诸侯王,还有戚姬和刘如意虎视眈眈——我若是不站出来,这大汉的江山,说不定就要乱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置戚姬和刘如意。我恨戚姬,恨她夺走刘邦的宠爱,恨她差点毁了刘盈的太子之位。我把戚姬关进永巷,剃光她的头发,让她穿着囚服舂米。可她不知悔改,还唱着“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我听到这首歌时,彻底怒了——她还想着让刘如意来救她,还想着和我作对!
我派人去赵国,召刘如意回长安。刘盈知道我要对刘如意下手,亲自到霸上迎接他,把他带在身边,同吃同住,不让我有下手的机会。可我怎么会放过他?那年冬天,刘盈去上林苑打猎,我趁机派人给刘如意灌了毒酒。等刘盈回来时,刘如意已经没了气息,他抱着刘如意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和陌生。
我知道刘盈恨我,可我不后悔。在这后宫和朝堂里,要么你死,要么我亡,我若是心慈手软,死的就是我和刘盈。后来我又把戚姬做成“人彘”,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刘盈看到戚姬的惨状后,吓得大病一场,从此不理朝政,只在后宫饮酒作乐——他或许觉得我残忍,可他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他扫清障碍,让他能安稳地坐在皇位上。
刘盈在位七年就去世了,他没有留下成年的儿子。朝堂上的老臣们看着年幼的前少帝,眼神里满是疑虑,有的甚至私下议论“吕氏要夺权”。我知道,这时候我若是退一步,吕氏家族就会万劫不复。
在刘盈的葬礼上,我虽然哭着,却没有眼泪。张良的儿子张辟疆看出了我的心思,对丞相陈平说:“太后哭而不悲,是因为怕你们这些老臣对吕氏不利。若是你们请太后封吕台、吕产、吕禄为将,掌管南北军,让吕氏子弟入宫掌权,太后才会安心。”陈平听了张辟疆的话,果然向我奏请,我立刻答应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临朝称制,代行皇帝的权力。我坐在未央宫的前殿,接受百官的朝拜,颁布诏书,处理朝政。有人说我“牝鸡司晨”,有人说我“乱政”,可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要让大汉的江山稳如泰山,要让吕氏家族的地位牢不可破。
执政期间,我延续了刘邦的“休养生息”政策。我减轻赋税,鼓励农民耕种,放宽对商人的限制,让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我还废除了秦朝的“挟书律”,允许民间收藏、传播书籍,让文化能重新发展。那几年,大汉的人口越来越多,粮食越来越充足,社会也越来越稳定——这些,都是我实实在在做出来的,不是靠杀戮和权谋就能得来的。
当然,我也没忘了扶持吕氏家族。我封吕台为吕王,吕产为梁王,吕禄为赵王,让吕氏子弟担任朝廷和地方的重要官职。我知道,这会引起功臣集团的不满,可我必须这么做——刘邦当年分封异姓诸侯王,后来又一个个把他们除掉,就是怕他们威胁皇权;我扶持吕氏,也是为了让他们成为我和皇权的屏障。我以为,只要我还在,就能平衡功臣集团和吕氏集团的关系,就能让大汉一直稳定下去。
五、暮年回望:我终究还是输了吗?
我执政的第十五年,身体越来越差。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吕氏家族的安危。我把吕产和吕禄叫到床前,对他们说:“高祖当年和大臣们约定‘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如今我封你们为王,大臣们心里肯定不服。我死后,皇帝年幼,大臣们说不定会作乱,你们一定要牢牢掌握南北军,守住皇宫,不要给他们可乘之机。”吕产和吕禄跪在地上,哭着答应我。
我还下了一道诏书,封吕产为相国,吕禄的女儿为皇后,进一步巩固吕氏的地位。我以为,这样就能给吕氏家族留下足够的保障,可我没想到,我最信任的吕产和吕禄,竟然如此不堪大用。
我去世后没多久,齐王刘襄就起兵反吕,声称要“诛诸吕,安刘氏”。吕产和吕禄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既想派兵镇压刘襄,又怕离开长安后,功臣集团趁机作乱。最后,他们竟然听了郦寄的谗言,放弃了兵权,想要和功臣集团和解。
我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气得吐血!兵权是吕氏的命根子,没了兵权,吕氏家族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果然,吕产和吕禄放弃兵权后,周勃、陈平立刻发动政变,率领禁军诛杀了吕产、吕禄,还有所有吕氏子弟,连年幼的后少帝也被废杀。
他们推翻了我辛苦维持的政权,迎立代王刘恒为帝,也就是后来的汉文帝。他们说我“乱政”,说吕氏“谋反”,把我执政期间的功绩都抹杀掉,只留下“毒后”的骂名。
有时候我会想,我这一生,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我赢了储位之争,赢了临朝称制的权力,赢了大汉的稳定,可我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吕氏家族,没能让我辛苦建立的秩序延续下去。我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残忍的事,可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在那个男权至上、皇权争斗残酷的时代,一个女人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和家族,除了变得比男人更狠、更有手腕,还能有什么选择?
我还记得,我刚嫁给刘邦时,在沛县的田里种桑,看着夕阳西下,想着等刘邦回来,一家人能好好过日子。那个时候的我,眼里有光,心里有暖,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后来的“吕太后”。可命运就是这么无常,它推着我一步步往前走,让我从一个软弱的农家妇,变成了一个手握权柄、背负骂名的女主。
或许,从楚营为俘的那天起,从刘邦说出“分我一杯羹”的那天起,那个叫吕雉的农家妇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为了生存和权力,不断挣扎、不断杀戮的吕太后。
如今,我躺在长陵的地宫里,身边是刘邦的陵墓。我不知道后人会怎么评价我,是骂我“毒后”,还是会有人记得我为大汉做的那些事。但我不后悔——我吕雉的一生,活得轰轰烈烈,活得问心无愧。我守住了刘邦的江山,守住了刘盈的太子之位,也尽力守住了吕氏家族。至于结局如何,那是天意,也是命数,我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