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一片风云起·续:初醒次日,巫家坝奠含光
昆明的初春还带着凉意,张启醒来的第二天清晨,不顾曾念乔的劝阻,执意要去巫家坝机场。曾念乔拗不过他,只能找了件厚外套裹在他身上,又在左胸伤口处多垫了层软纱布,半扶半搀着往外走——自除夕醒后,张启只喝了小半碗粥,脸色依旧苍白,每走几步就得停下缓气,却死死攥着那枚“航空救国”的硬币,指节泛白。
医院门口,陈然早已抱着旧木盒等候,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丁焕生的飞行手册、金超的钢笔、贺岩的飞行员徽章,还有三朵沾着露水的玉兰花,是她清晨特意去航校摘的。曾破山提着布包跟在旁边,里面装着香炉和纸钱,他是含光中队的队员,也是曾念乔的弟弟,看着张启虚弱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劝:“队长,您身子还虚,要不我和哥先去给丁副队他们磕个头,等您好些了再来?”
“不行。”张启摇了摇头,声音轻却坚定,“我是含光的队长,该亲自来见兄弟们。”
几人沿着小路往巫家坝机场走,风一吹,张启就忍不住咳嗽,曾念乔连忙帮他顺气,又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他冻得发红的下巴。曾破山走在另一侧,时不时托一下张启的胳膊,小声提醒“前面有石子”;陈然则抱着木盒,脚步放得极轻,生怕动静大了扰到队长。
到了机场,跑道上空荡荡的,远处停着几架待修的战机,机翼上的弹痕还清晰可见,像极了含光中队曾经并肩作战的模样。张启的目光落在跑道尽头——那里曾是他们训练编队的起点,金超总爱开着战机在低空翻个跟头,贺岩会笑着骂“不要命了”,丁焕生则叉着腰喊“都给我认真点”,曾破山那时候还是新队员,总跟在贺岩身后学操作。
“就在这儿吧。”张启停下脚步,声音轻得像风。曾念乔连忙扶他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曾破山打开布包,麻利地摆好香炉、点燃香;陈然打开木盒,将遗物一一排在石头上,玉兰花放在最中间,衬得冰冷的金属多了丝暖意。
张启接过曾破山递来的三支香,指尖微微发颤,刚想弯腰,左胸的伤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猛地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曾念乔连忙扶住他的胳膊:“队长!别勉强!”
“没事……”张启喘了口气,撑着曾念乔的手慢慢站直,目光落在遗物上,眼眶渐渐泛红:“二哥,金超,贺岩,我来看你们了。”他顿了顿,声音低哑,“让你们等太久了,含光还在,我还在,破山、念乔、陈然也在,咱们的队,散不了。”
风卷着尘土吹过,像是在回应他的话。曾破山攥紧了拳头,红着眼眶说:“丁副队,贺哥,我现在能单独完成编队训练了,等队长好起来,我们肯定把含光练得比以前更强!”
陈然也忍不住掉眼泪,哽咽着补充:“金哥,您的钢笔我收着呢,以后我会像您一样,把每次训练的要点都记下来,绝不让兄弟们的心血白费!”
曾念乔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对着遗物沉声说:“兄弟们放心,我会帮队长把含光撑起来,教新队员编队战术,守好天上的家,就像你们当年教我们一样。”
曾破山点燃纸钱,火苗窜起,映得几人的脸格外凝重。张启看着火苗渐渐变小,想站起身去摸一摸不远处的战机,却被曾念乔按住:“队长,您身子吃不消,等您好点,我陪您来开一圈。”张启望着战机,沉默了片刻,终究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才能替兄弟们撑起含光。
回去的路上,张启靠在曾念乔身上,声音轻得像风:“念乔,别告诉海棠……我现在的样子。”曾念乔点头:“我知道,您放心,等您好点,再让她来。”曾破山和陈然跟在后面,悄悄交换了个眼神——他们都懂,队长是不想让孟海棠担心,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虚弱的模样。
风还在吹,巫家坝机场的影子渐渐远去,但含光的念想,却像那枚硬币一样,牢牢攥在了张启的掌心,也刻进了每一个活着的含光队员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