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一片风云起·续:痛里熬煮,守得微光
深秋的雨总带着刺骨的凉,夜里又把张启从浅眠中疼醒。他睁开眼,病房里只剩床头灯微弱的光,左胸的钝痛像缠人的藤蔓,顺着血管往四肢蔓延,连呼吸都得放轻,生怕牵动伤处。他想悄悄翻个身,刚动了一下,就听见旁边行军床传来窸窣声——曾念乔又醒了。
“队长,又疼了?”曾念乔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没等张启回应,就摸黑起身,从抽屉里翻出止痛药和温水。他走到床边,借着微光看清张启额角的冷汗,心里一揪,又拿过毛巾,蘸了点温水,轻轻擦去那些汗:“先把药吃了,我再给您敷个热毛巾,能缓点。”
张启接过药,就着温水咽下去,喉结滚动时,疼得他皱紧眉头。“念乔,你不用总这么警醒,”他轻声说,“我疼习惯了,能忍。”曾念乔却没接话,只是把热毛巾敷在他伤处,掌心轻轻按着,力道放得极轻:“习惯了也不是不疼,您忍得苦,我看着也难受。”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只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张启望着天花板,突然说:“昨天破山来,说巫家坝的战机又检修了一遍,还说……想让我开春去看看新队员训练。”曾念乔的手顿了顿,随即笑着点头:“好啊!等开春您身子再好些,咱们就去!到时候您坐在旁边指点,我帮您递水,让破山和陈然好好表现。”
张启也笑了,只是笑意没达眼底——他知道,“开春去看”是曾念乔的安慰,就像每次他问“能不能再摸一摸战机”,曾念乔都会说“再等等”。但他没戳破,只是攥紧了掌心的硬币,那冰凉的触感,能让他在疼里多一分撑下去的劲。
转年开春时,张启终于能不用人扶,慢慢走稳些了。曾念乔扶着他,第一次走出医院大门,往巫家坝机场的方向望。远处的战机隐约可见,机翼在阳光下闪着光,张启的脚步顿了顿,左胸的疼又悄然而至,他下意识按住伤处,却没停下目光。“要不咱们再走近点?”曾念乔轻声问,手已经做好了扶他的准备。张启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风:“不用,远远看一眼就好,等我再忍些日子,总能走得更近。”
回去的路上,碰到几个含光的新队员,看见张启,都恭敬地喊“队长好”。张启停下脚步,忍着疼,笑着说“训练要认真,听念乔和破山的话”。新队员们点头应着,眼里满是敬佩,他们早从曾念乔和陈然口中,听过这位“带含光打硬仗”的队长的故事,却不知道,眼前看似平静的人,正忍着怎样的痛。
夜里,曾念乔帮张启擦身时,发现他伤处的绷带又渗了点血。他没说话,只是换了新的绷带,动作比平时更轻。张启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轻声说:“念乔,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再驾机了,也或许……要一直跟这疼熬下去。”
曾念乔的手猛地停住,抬头看向他,眼眶泛红:“队长,就算不能驾机,您也是含光的魂!您忍着痛撑着,我们就有主心骨,新队员就有榜样!这疼熬不过去也没关系,我陪着您,咱们一起熬!”
张启看着他,突然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一起熬。”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张启的疼还在,恢复的路还长,但他知道,只要曾念乔还在身边,只要含光的旗帜还在,他就能一直忍下去——忍过每一次剧痛,熬过长路漫漫,守着心里那点“不负兄弟、不负山河”的微光,就算不能再飞,也能把含光的魂,稳稳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