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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质面具落地的声音,清脆得如同玉石俱碎,在整个骤然寂静下来的宫殿里激荡出惊心的回响
于朦胧(云逸)的脸上瞬间褪尽血色,惊诧与恐慌在他眼中炸开,他下意识地想要俯身去拾,那动作却更像是无处遁形的狼狈
高座之上,婉清的脊背在那一刻僵直如石
她能感受到来自身旁那道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她的侧脸
她不敢回头,右手在宽大衣袖的掩盖下,死死捏住自己的左手腕,指甲深陷进皮肉,试图用这尖锐的疼痛压下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惊恐
然而,身体的微颤却无法抑制
丁禹兮(帝王)的目光,死死钉在于朦胧那张他爱妻魂牵梦萦、甚至不惜以命相护的脸
他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血泛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所有的怀疑、被蒙蔽的耻辱、以及深入骨髓的背叛感,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哐当——!”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御案,杯盘珍馐、玉液琼浆倾泻一地,巨大的声响让殿内所有乐师、宫人、侍卫瞬间魂飞魄散,齐刷刷地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大气不敢出
婉清也被这巨响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便要随着众人跪下
可她的膝盖还未弯下,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便狠狠扼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对上那双猩红的、盛满了痛苦与暴怒的眸子
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下唇被贝齿紧紧咬住,渗出血丝。
望着眼前这张因极度愤怒而扭曲,却依旧难掩痛楚的俊颜,积蓄已久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他的手指
丁禹兮看着她汹涌的泪,那掐着她下巴的手颤抖着,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用力
他猛地松开她,像是甩开什么灼手的东西,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殿中僵立的于朦胧。
于朦胧呃……
云逸的脖颈被帝王铁钳般的手死死掐住,呼吸瞬间困难
帝王另一只手“锵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寒光乍现,直指向他心口,那眼神是毫不掩饰的、疯狂的杀意。
宋离不要!陛下!求求您!不要!
婉清见状,肝胆俱裂,扑过去抱住帝王的手臂,泣声哀求。
此时的帝王已处于崩溃边缘,理智尽失
他哪管身边是谁,直接顺势粗暴地拉过婉清,将原本指向云逸的剑锋一转,抵在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
冰凉的剑刃紧贴着皮肤,激得婉清一阵战栗
于朦胧眼见剑刃威胁到婉清,瞳孔骤缩
他看到地上掉落的那支丁禹兮亲手雕刻的、花瓣锋利的银簪(婉清发间脱落)。
求生的本能与保护婉清的急切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起银簪,趁帝王背对自己,猛地向前刺去——目标直指帝王后心
宋离不——!
婉清看得分明,在云逸出手的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转身,将自己挤入了两个男人之间
“噗嗤——”
一声轻微的、利物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云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支他握着的银簪,此刻已深深没入了婉清单薄的肩膀
她素色的衣料上,迅速氤氲开一片深色的、不断扩大的痕迹,那是血,比衣料本身颜色更重、更刺目
“当啷。”
银簪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云逸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膝一软,直直地跪坐下去,大脑一片空白
帝王感觉到怀中之人的猛地一颤,以及抵在宋离颈边的剑刃上传来的细微阻力,他才骤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迅速撤开剑,转身接住婉清那如同断线风筝般软倒下去的身躯
丁禹兮婉清!婉清!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和颤抖
他笨拙地紧紧搂住她,脸颊抵在她逐渐失去温度、冷汗涔涔的额头上,徒劳地、一遍遍地想为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动作却慌乱得不成样子
婉清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苍白的手艰难地抬起,如同他们曾经无数个温存时刻一样,轻轻地、充满了无尽歉疚与复杂情绪地,摸了摸帝王布满泪痕与痛苦的脸颊
然后,那只手,猛地垂落下去
丁禹兮婉清——!!!
帝王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直到这时,云逸才从那片空白中惊醒
他看着帝王怀中那个为了他而生死不明的女子,巨大的悔恨与恐惧淹没了他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想要触碰她,却被帝王一把推开
丁禹兮传太医!传最好的太医!救不回王后,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帝王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威。
整个太医院在帝王的暴怒下全力运转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婉清终于撑着一口气,悠悠转醒,只是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
帝王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看着宋离缓缓睁开的眼睛,那里面依旧有惊惧,有痛苦,或许,还有一丝对他的歉疚
几天后,当婉清的伤势稍稍稳定,脱离了最危险的时期,帝王命人叫来了被囚禁的云逸
他站在云逸面前,昔日帝王威严依旧,眼神却是一片死寂过后的释然与疲惫
他看着这个他曾经恨之入骨的男人,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丁禹兮她爱过我……
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
丁禹兮这就足够了。但是相比起来……她还是爱你,爱得更深些
这句话,像是认命,又像是将自己最后的执念亲手斩断
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丁禹兮等她再好一些,能经得起路途颠簸……你带她走吧。远远地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数日后,宫门外。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准备就绪
帝王亲自为云逸备好了最快的马,以及足够的盘缠。
云逸小心翼翼地将依旧虚弱的宋离抱上马车,为她垫好软枕,盖好薄毯
婉清靠在车壁上,透过微微掀起的车帘,望向那个站在宫门阴影处的孤独身影
她的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愧疚,有不忍,最终化作一片朦胧的水光。
帝王没有看马车,他只是背对着他们,抬着头,望着高耸的宫墙,以及墙外那片他永远无法真正拥有的自由天空
马车缓缓启动,骨碌碌的车轮声渐行渐远,载着他此生唯一的挚爱,奔向没有他的未来
当那声音终于消失在远处,帝王才缓缓地,将脸转向镜头。
一个完美的侧脸轮廓,线条刚毅却写满了落寞
阳光在他另一半脸上投下阴影,而就在这明暗交界处,两行清泪,无声地,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最终滴落在他龙袍的肩头,洇开两小片深色的、心碎的痕迹
(全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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