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第一场雪比往年迟了些，淅淅沥沥落在旧书店的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朦胧的白。林砚踩着积雪推开店门时，沈知时正蹲在书架前，指尖捏着块软布，细细擦拭一本烫金封皮的旧书。阳光透过雪层，在他发顶撒下细碎的光，连带着那只戴旧机械表的手腕，都裹着层温吞的暖意。
“今天怎么这么早？”沈知时抬头，眼底弯起笑纹，指了指桌角，“刚煮的红茶，还温着。”
林砚放下肩上的速写本，弯腰帮他把散落在地上的书摞好。书店年后要整理库存，两人前几天就约好，趁着淡季把仓库里积压的旧书搬出来，挑些还能看的重新上架。仓库在书店后院，常年不见光，推开门时，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得先通通风。”沈知时拉开仓库的小窗，冷风裹着雪粒灌进来，林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沈知时见状，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他，“围上，别冻着。”那围巾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裹在脖子上，暖得人心里发慌。
两人分工合作，沈知时负责把书从架子上搬下来，林砚则坐在小凳上，仔细检查每本书的品相。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文学类书籍，书页泛黄发脆，有些还缺了封皮。林砚翻得认真，指尖拂过旧书页时，总觉得像是在触碰别人留下的时光。
“哎，这里有东西。”林砚忽然停下动作，从一本《基督山伯爵》的书页里，摸出了一张叠得整齐的信纸。信纸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磨损，展开时，还能闻到淡淡的、类似檀香的旧味。
沈知时凑过来，两人头挨着头，一起看着信上的字。是手写的，字迹娟秀，带着点年代感的笔锋：“阿明，今日又来这家书店，见你常坐的藤椅空着，竟有些失落。昨日你说喜欢雪，今日果然落了，可惜你不在，不能同你一起看。这本书我看了一半，觉得你会喜欢，便留在这里，若你碰巧看到，也算我们间的一点小缘分。”
信没有落款，也没有日期，只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雪花图案。林砚抬头看沈知时，发现他眼底也带着点惊讶。“这家书店以前是我爷爷开的，我接手才两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东西。”沈知时拿起信纸，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说不定，是很多年前，有人在这里留下的心事。”
林砚把信纸小心地夹回书里，心里忽然生出些莫名的情绪。他看着沈知时认真的侧脸，阳光从窗缝里漏进来，刚好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星。“说不定，他们后来也遇到了呢？”林砚轻声说，“就像我们一样。”
沈知时转头看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不定。”
两人继续整理旧书，后来又从几本旧书里找出了些小物件——一张褪色的电影票根，上面的日期是二十年前；一枚小小的铜制书签，刻着“平安”两个字；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男人，站在书店门口，笑着比耶，背景里的雪和今天一样，落得温柔。
“这照片……”沈知时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好像是我爷爷年轻时的样子。”照片里左边那个男人，眉眼和沈知时有些像，右边的男人笑得灿烂，手里还拿着一本《叶芝诗选》。林砚心里一动，指了指照片上的书：“你看，他手里的书，和你常看的那本好像。”
沈知时点头，眼底闪过些怀念：“我爷爷以前总说，他和我奶奶就是在这家书店认识的，不过我没见过奶奶，她走得早。”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现在看来，或许这书店里，还藏着不少别人的故事。”
整理完仓库时，天已经黑了。雪还没停，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肩走在雪地里，脚步声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林砚手里抱着那本夹着信的《基督山伯爵》，沈知时则拿着那张旧照片，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却觉得心里满当当的。
“要不要去我家？”沈知时忽然开口，“煮点火锅，暖和暖和。”林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脸上有些发烫。他还没去过沈知时的家，心里既期待又紧张。
沈知时的家就在书店附近的老小区里，是套两居室，装修简单却温馨。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书，靠窗的位置也放了张藤椅，和书店里的那张很像。“随便坐，我去准备火锅。”沈知时把照片放在茶几上，转身进了厨房。
林砚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书架上。大多是些文学类书籍，还有些是沈知时自己写的笔记。他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时，里面夹着一张自己的速写——是上次在书店，他偷偷画的沈知时垂眸看书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沈知时收了起来。
“发现了？”沈知时端着水果出来，看见他手里的速写，笑着说，“那天看见你在画，等你走了，就偷偷拿了过来。”林砚的脸更红了，把速写放回书里，小声说：“画得不好。”
“很好看。”沈知时坐在他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比我本人好看多了。”他的手很暖，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林砚忍不住回握，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飞快。
火锅煮好时，窗外的雪还在下。两人坐在餐桌前，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吃着刚涮好的羊肉。沈知时知道林砚不能吃太辣，特意调了清汤锅底，还给他夹了很多他喜欢的蔬菜。“多吃点，今天整理仓库累坏了。”
林砚点点头，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地说：“你也吃。”沈知时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帮他擦了擦嘴角的酱汁。林砚的心跳又快了几分，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不敢看他的眼睛。
吃完火锅，沈知时去洗碗，林砚则坐在客厅里，重新拿起那张旧照片。照片里的两个男人笑得灿烂，背景里的书店门楣上，还挂着“知时书店”的牌子——和现在的一样。原来这家书店，已经承载了这么多人的故事。
“在看什么？”沈知时擦着手出来，坐在他身边。林砚把照片递给她，“你爷爷看起来很开心。”沈知时接过照片，眼底带着怀念：“我爷爷说，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在书店里遇到了我奶奶。”他转头看林砚，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现在我觉得，我也很幸运。”
林砚的心猛地一跳，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沈知时的目光很亮，像盛满了星光，看得他心里发烫。“林砚，”沈知时轻声说，“我喜欢你。”
这句话来得突然，林砚却一点也不意外。从第一次在书店遇见，到后来的频繁相处，那些藏在眼神里的温柔，那些不经意间的照顾，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林砚笑了，眼眶有些发热，他靠过去，轻轻抱住沈知时的腰：“我也是。”
沈知时愣了一下，随即紧紧回抱住他。怀里的人很暖，带着淡淡的雪后空气的味道。沈知时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以后，我们的故事，也会留在这家书店里。”
窗外的雪还在落，屋内的灯光暖黄，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林砚靠在沈知时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忽然觉得无比安稳。原来有些相遇，真的不用等春天，雪落的时候遇到，就已经是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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