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第二天晌午,我揣着俩捂在怀里还温乎的窝头,再次溜进了那间破仓库。
老孙头,不,孙耀祖,依旧蜷在藤椅里,像是等我很久了。
仓库里又暗又静,只有冷风穿过木头缝的呜咽声。
我没废话,直接把窝头递过去。他没接,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盯着我,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
“陆家小子,你身上流着摸金校尉的血,对吧?”
我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他连这个都知道?!
“我……”我嗓子发干,不知道该怎么接。
“别否认。”他打断我,慢慢从藤椅上站起身。那一瞬间,他佝偻的背仿佛挺直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势弥漫开来,这破仓库好像变成了某种庄严的殿堂。
他走到角落,从一个快散架的木箱最底层,珍重地取出一个油布包。一层层揭开,里面是一面巴掌大、布满绿锈的青铜镜。镜面模糊,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诡异花纹和一只展翅的怪鸟,透着古老的神秘。
“跪下。”他命令道,声音不容置疑。
我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他双手捧起铜镜,悬在我头顶,语气肃杀如铁:
“皇天后土在上,峻岭群山作证!今有搬山道人鹧鸪哨一脉,传人孙耀祖,见陆氏子远山,身负宿慧,血脉相连,欲收归门下,传我搬山秘术,授我移山填海之志,承我寻珠辟邪之责!汝,可情愿?”
鹧鸪哨!搬山道人!
这几个字像惊雷劈进我脑子里!小时候偷听家族老人模糊的低语,瞬间清晰起来!那是一个传奇的流派,专克古墓凶煞!
“情愿!弟子情愿!”我激动得声音发颤,重重磕下头去。
“好!”师父声如洪钟,“入我门墙,需守我规!一不欺良善,二不贪明器,三不泄天机,四需镇煞气、守地脉!你可能做到?”
“能!弟子必能做到!”我几乎是用吼的。
师父将铜镜从我头顶移开,珍重放好。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在我头顶轻轻一按。
“起来吧。从今往后,你陆远山,便是我搬山一脉,最后的传人!”
我站起身,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感觉自己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彻底改变了。
002
“师父,”我迫不及待地问,“那东面水下的……”
师父摆摆手,坐回藤椅,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你猜得没错,那是‘囚水墓’,大凶之穴!年代久远,至少宋元之前。被死水泡了不知多少年,里头煞气已成气候,开始往外蔓延了。林子里的怪事,不过是它打个喷嚏。”
我倒吸一口冷气。打个喷嚏就放倒了老刘?
“那……咱咋办?”
“寻常人,要么不管,等着煞气爆发,生灵涂炭;要么上报,引来一帮愣头青乱挖,炸了煞穴,大家一起玩完。”师父冷哼一声,“我搬山一脉,自有手段——下墓,找到煞气根子,要么化解,要么封印,从根上断了它!”
下墓?!我心跳如鼓擂。这可比隔空感应刺激一万倍!
“但不是现在。”师父瞥我一眼,“你小子现在下去,就是给里头的玩意送点心。从今天起,老子教你真本事!”
打这天起,我过上了双面人生。
白天,我还是那个闷头干活的知青陆远山,忍受着赵卫国的刁难和繁重的劳动。
可一到休息或夜晚,我就变成搬山传人陆远山,在破仓库里跟着师父疯狂学习。
他先教我“望气”,辨认山川地脉的走势,分辨清气、浊气、煞气。《葬经》、《撼龙经》这些传说中的典籍,被他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我听。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师父叼着烟袋锅,“山有骨,水有脉,地气行走,皆有痕迹。那囚水墓,就是地脉上一块流脓的疮!”
他又教我练“切”字诀,锻炼指力、腕力、眼力,如何在狭窄墓道里保持呼吸,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塌方和机关。
“墓里头,一半危险看不见,另一半,就看你拳头硬不硬,反应快不快!”
胖虎有次堵住我,狐疑地问:“山子,你总往那破仓库跑,跟那老棺材瓤子学啥呢?”
我面不改色:“学点木匠手艺,以后回城了,好歹有口饭吃。”
胖虎将信将疑,但还是仗义地帮我打了几次掩护。
003
这天晚上,风雪呼号。
师父正在教我辨认一种叫“赤血泥”的毒土,那玩意腥甜,闻多了会产生幻觉。
突然!
仓库门被“哐当”一声撞开,胖虎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白得像纸,浑身抖得像筛糠,带着哭腔嘶喊:
“远山!山子!不好了!出人命了!老刘……老刘他断气了!!死状……死状太吓人了!!”
我和师父脸色同时大变!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那“囚水墓”里的东西,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