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宋惊春,生在帝王家,却从未真正属于过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我的父皇与皇后娘娘的爱情佳话,传遍乡野,连宫里最年老的嬷嬷都能津津乐道地说上半天。他们说皇帝英武,皇后温婉,青梅竹马,琴瑟和鸣,三千佳丽,唯爱一人。他们还有一双如玉的子女——清俊儒雅的皇长子宋珏,娇巧动人的小公主宋双云。
多好的一幅盛世和美图。
可若真是“唯爱一人”,又怎会有我的存在?
我的母妃,是苓贵人。故事的开头,像一折上不得台面的野戏文。富商之女,本无缘天家。偏偏年少气盛的父皇骑射误入瘴气之地,性命攸关时,遇见了我的娘亲。
她那时,是听说山里有百年人参,想偷摸着去寻,好大捞一笔。民间女子不懂宫规,而我娘,更是将“爱财如命”和“贪恋美色”刻进了骨子里。她有一张妖媚动人的脸,用她自己的话说,一看就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好女子。
美人救了英雄,本该是佳话。可我娘生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那昏迷的男人非富即贵,且容貌极好。于是,在父皇尚且虚弱时,她竟……霸王硬上了弓。
一夜厮混。醒来后,父皇身边只剩遮羞的衣物,气得恨不得立刻杀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可我娘早已溜之大吉,顺带,还卷走了父皇准备赠予心爱皇后的牡丹金簪。
父皇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揪出来诛九族。可笑的是,没等他动手,我那富得流油的外祖父家,一夜之间被土匪屠戮,二十八口人,尽数枉死,钱财洗劫一空。
我娘活了下来。只因外祖父发现她有了身孕,气得要打死她这个“孽种”,她偷跑出来,恰被拿着画像的士兵抓获,直接押入了皇宫。
父皇看着她微隆的孕肚,一时恻隐,未能立下杀手。我娘却不想进宫,她只想为父报仇。父皇讽刺她:“你一介女子,如何为父报仇?若非你腹中骨肉,凭你之前所为,够朕砍你千遍万遍!”
我娘闻言,不怒反笑,妖妖娆娆地靠近,香风扑面:“那你先来砍我呀?”
父皇下意识后退。
我娘瞥他一眼,笑容里带着洞悉一切的色气:“舍不得么?”她越靠越近,“别以为我不知道,后面……陛下你也是清醒了的。”
父皇俊脸通红,结结巴巴斥她不知羞。
我娘却浑不在意,调笑道:“难道是那一夜让陛下食之入味了?”接着,话锋一转,“你替我杀了害我父亲之人。”
后来如何,不得而知。只知民间少了一个貌美市侩的女子,宫里多了一个妖娆的苓贵人。
我,宋惊春,便是那段荒诞关系的产物。
我未曾继承母妃那极具侵略性的妩媚,容貌中和了他们的优点,唯独一点不足——自小双目不清,需得极近,才能看清他人模样。我肤色过白,带着一种天生的苍白,168的个子,124斤,圆圆的杏眼,左眼下睫帘处藏着一颗不仔细看便发现不了的褐色小痣。唇色浅淡,柳叶眉也没什么颜色,母妃总说我天生贫血。头发是自来卷,细软塌,算是个清秀美人,却与母妃的风情万种毫不相干。
我从小就知道,父皇不喜母妃。可他倒常来看我。他们二人在一起,不似帝妃,更像冤家,总是拌嘴,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那些时光,算不得温馨,却也是我这深宫冷院里,能触摸到的、仅有的暖意。
直到那一天。
噩耗传来,燕国交兵,我国战败。败国需献出一位公主,与燕国那位风流成性、留恋花柳的三皇子和亲。
那时,我正在自己居住的小阁楼里,小心翼翼地采摘新开的玫瑰花。母妃酷爱玫瑰,我想着摘些最新鲜的,摆放到她屋里,逗她开心。
宫女们窃窃私语,将战败与和亲的消息传来时,我看见母妃那双总是弯弯笑着的妩媚眼眸,倏地沉静下来,她轻轻蹙起了眉。
我不懂她眼中骤然凝聚的担忧是何意,只觉得心口没来由地一慌,紧紧抓住她的衣袖:“母妃,怎么了?”
母妃回过神,脸上又漾开那抹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没事,瞧瞧吓的你。打了个败仗而已,世间战事有胜有败,常事。”
可我心头那份慌乱,如同藤蔓般缠绕收紧:“母妃,我心慌。”
母妃闻言,哈哈哈地笑起来,用手指点我额头,笑我胆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父皇身边的大太监来了,说陛下今夜留宿玫瑰宛,让母妃好生准备。
母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绽开一个更明艳、也更复杂的笑来。她拉着我的手,那指尖,竟比我这贫血之人的手,还要凉上几分。
殿内,玫瑰的香气馥郁浓烈,几乎要将人溺毙。我捧着那一束娇艳欲滴的花,看着母妃走向妆台的背影,忽然觉得莫名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