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里的彩虹糖

夏日的风裹挟着蝉鸣，将梧桐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初二的小茗背着书包，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现在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上一样。

路过街角的便利店时，小茗的目光被橱窗里摆放的彩虹糖吸引住了。那些五颜六色的糖果包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童话里的宝石一样。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咕咕叫起来。

"进去买包糖吧..."小茗自言自语道，推开了便利店的自动门。

"叮铃——"

门铃清脆的声音在店内回荡。小茗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面包的香气、关东煮的酱汁味，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新气息——像是夏日清晨的微风，又像是刚洗过的校服的味道。

他径直走向零食区，目光在货架上搜寻着彩虹糖的身影。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如果是我的话，会选彩虹糖。"

小茗猛地转过身，差点撞到身后的货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她穿着便利店的深蓝色制服，胸前别着一枚"实习生：江梦"的工牌。女生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形。

"为、为什么？"小茗结结巴巴地问道，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江梦从货架上取下一包彩虹糖，递到小茗面前："因为彩虹糖的广告说得好——'遇见彩虹，吃定彩虹'，听起来比'清新口气'更让人开心，不是吗？"她眨了眨眼，"而且今天第二件半价，你可以买两包。"

小茗接过糖果，心跳加速得像是要蹦出胸膛。他当然知道江梦——她是隔壁高中的高三学姐，在这家便利店兼职已经两个月了。自从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她后，他几乎每天放学都会绕路过来，就为了买点根本不需要的东西，然后趁机和她聊上几句。

"那...那我就要这个吧。"小茗又拿了一包彩虹糖，走向收银台。

江梦熟练地扫码结账，动作干脆利落。在小茗付钱的时候，她突然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来我们店？我记得你好像就住在对面小区，那边不是有更近的超市吗？"

小茗的心跳漏了一拍，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喜欢这家的关东煮。"

这个借口蹩脚得令人尴尬——现在是盛夏七月，关东煮的机器早就关闭了。但江梦似乎没有察觉，只是微笑着把购物袋递给他："这样啊，那欢迎常来。"

小茗接过袋子，低着头快步走向门口，生怕江梦看出他的心虚。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身后传来江梦的声音：

"等等！"

小茗僵在原地，缓缓转过身。江梦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几颗试吃的彩虹糖。

"送你的，"她笑着说，"新口味，草莓味的，很好吃。"

小茗接过小盒子，感觉心脏快要爆炸了。他结结巴巴地道谢，逃也似地冲出了便利店。

外面的阳光依旧灿烂，但小茗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小盒子，仿佛里面装着什么珍宝。回到家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自己的房间，把那几颗草莓味的彩虹糖郑重其事地放在书桌上。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茗去便利店更频繁了。他渐渐摸清了江梦的排班表，总是掐着她值班的时间"偶然"出现。有时候是买文具，有时候是买饮料，每次都要磨蹭好久才结账，就为了能和江梦多说几句话。

"今天数学考得怎么样？"有一次江梦主动问他。

小茗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考数学？"

"你上周不是说快要期中考试了吗？我记得你说数学是你的弱项。"江梦一边整理货架一边回答。

小茗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随口说过的话，江梦居然还记得。

"还行吧，"他耸耸肩，"及格应该没问题。"

江梦从货架上取下一瓶果汁，递给他："给你妈妈带一瓶？她经常来买沙拉酱。"

小茗接过果汁，脸又红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说，谢谢。"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交谈从最初的客套寒暄，渐渐深入到彼此的生活。小茗知道了江梦想报考美术学院，尽管家里希望她学经济；江梦也知道了小茗喜欢画画，特别是漫画。

"能给我看看你的画吗？"有一天江梦问道。

小茗犹豫了一下，从笔记本里小心翼翼地撕下一页递给江梦。上面是用铅笔画的一个便利店场景，穿着制服的江梦正在收银台前微笑。

"画得真好，"江梦仔细端详着画作，眼神真诚，"你很有天赋。"

那个周末，江梦邀请小茗去了便利店后面的小仓库。她从员工柜里拿出一个素描本，里面全是她自己的作品——细腻的铅笔肖像、色彩浓郁的水彩风景、构思巧妙的创意设计。

"哇..."小茗一页页翻看，由衷赞叹，"你太厉害了！"

"所以我才想学美术啊，"江梦叹了口气，合上素描本，"但我爸妈说那是'不务正业'。"

"可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能叫不务正业呢？"小茗脱口而出。

江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自那以后，他们之间多了一种默契。小茗常常带着自己的新画作给江梦看，江梦则会给他讲构图和色彩的技巧。有时江梦值晚班，店里客人稀少，他们就会坐在窗边的休息区，一边吃便当一边聊天。小茗觉得自己像是闯入了一个神秘花园，见到了别人从未见过的江梦——不是那个总是微笑服务的便利店实习生，也不是学校里优秀的高三学姐，而是一个会为梦想纠结、会讲冷笑话、甚至偶尔也会偷懒的普通女孩。

然而，随着高三学业压力增大，江梦在便利店的排班逐渐减少。小茗能见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整整一周都碰不上面。他开始担心，等到江梦高中毕业，他们会不会就这样断了联系。

十月的某个雨天，小茗鼓起勇气，在便利店买完东西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离开，而是深吸一口气，对江梦说："我有话想对你说。"

江梦正在清点零钱，头也不抬地回答："嗯？什么事？"

"我...我..."小茗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我喜欢你。"

空气突然安静，只剩下雨点敲打玻璃窗的声响。江梦抬起头，眼神复杂。几秒钟的沉默对小茗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小茗，"江梦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谢谢你的心意，但我比你大四岁，而且我马上就要高考了。"

小茗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他低下头，不敢看江梦的眼睛："是因为年龄吗？还是因为你觉得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都不是，"江梦摇摇头，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站在小茗面前，"年龄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处在人生不同的阶段。我正在为大学奔波，而你才刚刚开始中学生活。"

小茗紧紧攥着书包带子，指甲陷进掌心："所以...完全没有可能吗？"

江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货架上取下一包彩虹糖，放进小茗的购物袋里："这是赠品。记住，等你长大一点，如果你还喜欢我，再来找我好吗？"

那天之后，小茗有整整一个月没有去那家便利店。他把自己埋进书本和画纸里，试图忘记江梦，但总是会在画素描时不自觉地勾勒出她的轮廓。

直到十一月底，小茗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今天最后一天在便利店打工，要告别吗？"

发信人是江梦。

小茗在便利店门口徘徊了将近十分钟，才鼓起勇气推门而入。店里没有其他顾客，江梦正在整理货架，看到他来，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你要走了吗？"小茗问道，声音比平时低沉。

江梦点点头："嗯，高考前我要专心复习。"

小茗看着江梦将最后一盒便当摆上货架，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他突然意识到，这段短暂的相遇，或许会成为他青春记忆中最珍贵的片段之一。

"江梦学姐，"小茗鼓起勇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她，"这是我画的...关于我们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江梦接过本子，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是他们在收银台前的合影（实际上是小茗根据记忆画的素描），后面是他记录的每一次相遇：江梦教他如何挑选新鲜的三明治，江梦给他推荐的新口味饮料，江梦在雨天帮他收伞时溅湿的裤脚...

江梦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面，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小茗看不懂的光芒。

"谢谢你，小茗，"她轻声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