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约定

寒假的第一周，小茗随着父母坐上了回老家的高铁。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被田野和村庄取代。小茗靠在车窗上，手指无意识地在起雾的玻璃上画着彩虹的图案。

“想什么呢？”妈妈递给他一个剥好的橘子，“整个路上都心不在焉的。”

小茗接过橘子，掰下一瓣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液在口中迸开：“没什么，就是在想开学后的数学竞赛。”

这当然是谎言。他的脑海里全是江梦转身走入雪中的背影，和她那句神秘的“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整个旅途，小茗的手机一直紧紧攥在手里，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发来消息。

老家的小镇比城市冷清许多，除夕夜的鞭炮声也驱不散小茗心中的空落感。吃过年夜饭，他独自爬上老房子的阁楼，翻开江梦送给他的新素描本。在昏黄的灯光下，他开始画一幅记忆中的画面——飘雪的街道，便利店招牌下站着的少年，以及远处逐渐模糊的身影。

“小茗，下来看烟花啦！”堂妹在楼下喊道。

小茗合上本子，深吸一口气。阁楼的木窗外，夜空中已经绽开朵朵绚烂的烟花。他掏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了一张照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发给了江梦。

“新年快乐。”他附上简单的祝福。

几乎是立刻，手机震动起来。江梦回复了一张照片，是她书桌上的素描本和画笔，旁边摆着一包彩虹糖。

“正在为最后的考试做准备。新年快乐，小茗：）”

简短的文字让小茗的心雀跃起来。整个春节假期，他们保持着这种默契的联络——不频繁，但足够让小茗感觉到，他们之间那条细微的线依然牵连着。

寒假结束的前三天，小茗提前回到了城市。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那家便利店。推开门的瞬间，风铃依旧清脆作响，但收银台后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请问...江梦今天上班吗？”小茗鼓起勇气问道。

新来的收银员摇摇头：“她辞职准备高考啦，最近都不会来了。”

小茗失落地买了一包彩虹糖，慢吞吞地走回家。二月的气温已经开始回暖，路边的积雪融化成了涓涓细流。就在他拐进小区大门时，手机响了起来——是江梦。

“我听说你今天来便利店找我了？”电话那头，江梦的声音带着笑意。

小茗惊讶地停下脚步：“你怎么知道？”

“我有我的眼线。”江梦轻笑，“明天下午有空吗？我答应过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二天，小茗按照江梦发来的地址，找到了一家隐藏在老城区巷子里的独立书店。书店的门面不大，招牌上写着“拾光书屋”四个字。推门而入，风铃叮当作响，满墙的书籍和咖啡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边。”江梦从书店最里面的角落探出头来。

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比在便利店时柔和许多。她面前的桌子上摊着几本厚厚的画册和素描本。

“这是我最近发现的秘密基地，”江梦示意小茗坐下，“每周日下午我都会来这里复习。”

小茗环顾四周，这个角落被书架环绕，形成一个小小的私密空间。阳光从天窗洒下，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小茗问道。

江梦合上面前的画册，认真地看着小茗：“因为下周我就要去参加最后一场校考了，之后直到高考前，我们可能都没机会见面。”

小茗的心沉了一下，但还是强装笑颜：“那你今天找我来是为什么？”

“想让你当我第一个观众。”江梦从包里拿出一本装订整齐的作品集，推到小茗面前。

小茗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是江梦为各大美院考试准备的作品。有水彩的静物写生，有铅笔的人物素描，有创意的设计构图，每一幅都精致得令人惊叹。但最让他震撼的是最后一组作品——画的全是便利店里的日常场景：货架间的光影，收银台前的顾客，休息区吃便当的上班族，还有一个背着书包的男孩在糖果货架前徘徊的背影。

“这...这是我吗？”小茗指着那幅画，声音有些颤抖。

江梦点点头，眼神温柔：“我的考试作品里，最有灵魂的都是与便利店相关的画。评审老师说我的画太‘匠气’，是因为我之前总是在模仿别人的风格，却不敢画自己真正想画的东西。”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直到遇见你，我才发现最美的创作灵感就藏在日常生活的细节里——彩虹糖包装纸的反光，便当盒上的蒸汽，冬日里便利店玻璃窗上的雾气...这些都是你让我重新发现的。”

小茗的喉咙有些发紧，他低下头不让江梦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所以，应该是我谢谢你。”江梦轻声说，“谢谢你让我找回了画画的初心。”

那天下午，他们一起在书店待了整整三个小时。江梦为小茗讲解她每幅作品的创作思路，小茗则分享了自己寒假里画的素描。当夕阳的光线开始变得柔和时，江梦突然问道：

“你还记得你去年在便利店对我说的话吗？”

小茗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当然记得——那个雨天的告白，和江梦温柔的拒绝。

“我记得。”他小声说。

江梦合上作品集，目光望向窗外逐渐西沉的太阳：“如果我告诉你，等我高考结束，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认识彼此，你愿意等我吗？”

小茗愣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说...”

“我不是在承诺什么，”江梦转回头，认真地看着小茗，“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能在彼此都更成熟的时候重逢，或许会有不同的可能。”

小茗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向全身，他用力点头：“我愿意等。”

江梦笑了，那笑容比从窗户斜射进来的夕阳还要温暖。她从包里拿出两包彩虹糖，递给他一包：“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高考结束，我们在这里见面。”

离开书店时，夜幕已经降临。小茗站在巷口，看着江梦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这一次，他没有感到失落，因为心中充满了希望。

回家的公交车上，小茗打开那包彩虹糖，拿出一颗红色的放进嘴里。草莓的甜味在舌尖化开，他忽然明白，有些约定就像这糖果的滋味，需要时间慢慢品味，才能尝出其中全部的美好。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如同一条流动的彩虹，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小茗知道，在这个冬天的尽头，他不仅收获了一个约定，更找到了让自己变得更好的理由。

而此刻的江梦，正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看着手机里小茗的画——画中的她总是微笑着，眼神明亮，仿佛所有的迷茫和不安都被治愈了。她轻声对自己说：“再等四个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