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炒黄瓜的香气漫出厨房时，林微言正坐在廊下帮沈砚之择菜。她的手指不太灵活，把油菜叶掐得坑坑洼洼，沈砚之看了眼，没说话，只是默默把她择坏的叶子捡出来，重新理了理。
“你居然会做饭啊？”林微言看着他颠勺的背影，锅铲碰撞的声音清脆，和他平时修书时的沉静截然不同，“我还以为你只会和旧书打交道。”
沈砚之把炒好的紫苏黄瓜盛进盘子，动作顿了顿：“以前一个人住，总得学会照顾自己。”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平常事，林微言却听出了点孤单的意味。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微微！微微！”
是母亲的声音！
林微言手里的油菜“啪嗒”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拍了拍裤子：“我妈怎么来了？”她昨天才跟母亲说这周末在画室赶作业，没提来青瓦巷的事。
沈砚之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解下围裙递给他：“别慌，我去开门。”
门一打开，林母拎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看到开门的沈砚之，明显愣了一下。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目光从他沾着点面粉的袖口扫到院里的旧书堆，最后落在廊下没择完的青菜上，眉头悄悄皱了起来。
“你是……”林母的语气带着点审视。
“阿姨好，我叫沈砚之。”沈砚之侧身让她进来，语气礼貌，“微言在我这儿做客。”
“妈，您怎么突然来了？”林微言赶紧迎上去，想接过母亲手里的保温桶，却被躲开了。
林母没理她，径直走进院子，眼睛像扫描仪似的扫过四周——堆到墙角的旧书蒙着层薄灰，廊下的竹椅掉了块漆，墙上挂着的那幅《听荷桥》倒是显眼，只是画风看着有些老旧。她的脸色更沉了些。
“微微，这就是你说的‘赶作业’？”林母把保温桶往石桌上一放，声音里带着点火气，“你跟我说实话，这几天是不是天天往这儿跑？”
“妈，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沈先生是朋友，他帮了我很多忙……”林微言急得脸都红了，想解释，却被母亲打断。
“朋友？”林母看向沈砚之，语气客气却带着距离，“沈先生看着面生，是住在这巷子里的？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在这儿修书，也算……自由职业。”沈砚之的语气很平静，目光落在林母紧绷的脸上，没有丝毫闪躲。
“修书？”林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就是修这些旧书？”她指了指堆在旁边的书，语气里的不以为然藏不住，“微微，你学美术的，多跟画廊、策展人打交道才是正经事，总跟这些旧东西耗着，能有什么前途？”
“妈！”林微言急得提高了声音，“沈先生很厉害的，他懂画，还帮我改画呢！”
“懂画能当饭吃吗？”林母瞪了她一眼，又看向沈砚之，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沈先生，我们家微微还小，心思单纯，容易被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吸引。她以后是要进美术馆工作的，跟您这圈子……怕是不太合适。”
沈砚之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指尖微微收紧了些。他看着林母，语气依旧平静：“阿姨，微言很有天赋，她的画里有灵气，不该被‘圈子’框住。”
“灵气能当饭吃？”林母冷笑一声，“沈先生怕是不知道现在艺术圈多现实吧？没人脉没资源，画得再好也没用。我看你这院子也挺简陋的，怕是给不了微微什么助力。”
“妈！您别说了！”林微言的眼眶红了，她没想到母亲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我喜欢来这儿，喜欢看沈先生修书，喜欢和他待在一起，跟‘助力’没关系！”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了。
林母愣住了，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沈砚之也愣住了，他看向林微言，她的肩膀微微发抖，却仰着头，眼神里带着股倔强，像极了石缝里那株紫菀。
风从院外吹进来，掀动了墙上的画角，《听荷桥》里的荷叶仿佛在轻轻摇晃。林微言的心跳得飞快，她刚才说的话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却奇异地觉得松了口气。
林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拎起保温桶：“这是给你带的排骨汤，放这儿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什么对你才是重要的。”说完，她看都没看沈砚之，转身快步走出了院门。
门“吱呀”一声关上，院子里只剩下她和沈砚之。
林微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对不起，我妈她……她就是那样，总觉得什么都得按她的意思来……”
沈砚之没说话，只是走过去，递给她一张纸巾。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带着点微凉的温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林微言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很亮，里面映着她的影子，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是真的。”
沈砚之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浅，却像青瓦巷的阳光，一下子驱散了刚才的尴尬和沉重。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动作笨拙又温柔。
“那就好。”他说。
厨房里的饭菜还冒着热气，石桌上的排骨汤散发着香味。林微言看着沈砚之的笑脸，忽然觉得，母亲带来的这场风波，像一阵急雨，虽然打乱了平静，却也让藏在心里的话，终于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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