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后的清晨。

黎阳坐在靠窗第三排，白发被潮气镀上一层柔光，蓝紫渐变的眼瞳里晃动着没干透的天空。她来的时候没撑伞，制服肩头留着雨点洇开的深色斑，像不小心沾到的墨，也像某种预兆——今天是她最后一次以“学生”身份走进教室。

溯源学院，专门培养对抗“异端”与“互源”的战士，墙壁嵌着抗冲击合金，黑板后藏着紧急封锁闸门。

此刻，它只是一间普通的教室，阳光穿过雨云，落在讲台中央，像给舞台打了盏追光。

“自我介绍，按学号来。”金属讲台被敲响，声音清脆得能震落窗沿的水珠。

黎阳数到18，轮到她。她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吱”，像把发呆的自己从水面拽出。“黎阳，黎明的黎，向阳而生的阳，16岁，喜欢阳光。”

黎阳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阳光在讲台上晃了一下。她鞠躬，回到座位，继续发呆——数光线里的尘埃，19、20、21……

她喜欢阳光，因为阳光很温暖，让人觉得安心，也……

不会骗人……

当第31号被点名时，她正数到30。

“第31号，黎暮。”

黎暮没抬头，只把下巴搁在窗沿，看一片云被风撕开。

然而当第一个音节撞进耳膜，像有人在她心口按下突兀的重音。

“大家好，我是黎暮”

黎阳瞳孔微缩，阳光在睫毛上碎成细屑。她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低而清，带着一丝慵懒，像雨后第一缕光穿过树叶缝隙，带着似曾相识的震颤。心跳漏了一拍，继而是紊乱的鼓点。她愣住，手指无意识蜷缩，指节泛白。

更让她意外的是——台上的黑发红瞳少女，在打量了一遍教室的空位后，竟毫不犹豫朝她走来。

黎暮的脚步轻得像猫，却每一步都踏在黎阳心跳的间隙。她停在黎阳身旁的空位，阳光被她挡住，阴影落在课桌上，像一片突然降临的夜色。黎暮俯身，红瞳里含着笑，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好，我叫黎暮，朝暮的暮，至于是哪个黎，我想你应该知道，对了，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黎阳呼吸一滞，仿佛有细小的电流从脊背窜上后颈。她点头，声音卡在喉咙里，只能发出极轻的“嗯”。

黎暮笑了，眼角弯成月牙，像把黑夜撕开一道温柔的口子：“你喜欢阳光？好巧，我也喜欢‘阳光’。”她坐下，肩膀与黎阳相隔一拳，却足以让阳光的温度升高一度。

自我介绍继续，尘埃数到尽头，阳光渐渐西斜。黎阳没再数，她让光线停在黎暮的侧影上——黑发边缘镀着金，红瞳在阴影里像两颗被珍藏的琥珀，睫毛在脸颊投下极细的阴影，像被阳光精心剪裁过的缺口。

下课铃响，阳光移动，尘埃重新漂浮。

黎阳收回视线，心跳却未归位，安静却滚烫。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未来『寻光』的战士名册上，黎阳与黎暮已被无形的手并排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