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租界巡捕房的特别顾问办公室里,白幼卿正对着显微镜调整焦距,桌上的铜制暖炉里燃着银丝炭,暖光映得她白大褂的袖口泛着柔和的光泽。门被推开时带进来一阵寒风,乔楚生裹着寒气走进来,手里拎着个食盒:“幼卿,刚从沈记斋买的糖炒栗子,热乎着呢。”
白幼卿抬眸笑了笑,摘下白手套接过食盒:“算你有心,知道我今天验尸忙到这会儿,正缺口甜的。”她刚剥了一颗栗子放进嘴里,就听见走廊里传来白幼宁清脆的声音:“姐!爹让我来叫你和楚生哥回家吃立冬饺子,路垚也在!”
话音未落,白幼宁已经拉着路垚闯了进来。路垚搓着冻红的手凑到暖炉边,看见白幼卿桌上的解剖报告,挑眉道:“白验尸官又在跟尸体‘聊天’?康桥那会儿你就总泡在实验室,冬天宁愿啃冷面包也不跟我们去吃圣诞布丁,怎么回国倒讲究起养生了?”
“此一时彼一时,”白幼卿笑着抛给他一颗栗子,“那会儿是为了赶论文,现在得养好精神跟你们这群人折腾案子。对了,爹今天怎么突然想起包饺子?”
“还不是惦记你呗,”乔楚生靠在桌边,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昨天跟你说立冬要补冬,你倒好,直接在验尸房待了通宵。老爷子早上特意去菜市场挑的羊肉,说要给你炖羊汤暖身子。”
正说着,白启礼的汽车已经停在了巡捕房门口。几人簇拥着白幼卿往外走,白幼宁挽着姐姐的胳膊叽叽喳喳:“姐,路垚说他在英国从来没吃过正宗的立冬饺子,今天你可得让他见识见识咱们白家的手艺。”
路垚立刻反驳:“我吃过泰晤士河边的中餐馆饺子,就是……馅里放土豆泥有点奇怪。”
白幼卿忍笑:“那今天让你尝尝正经的猪肉白菜馅,再配着我爹炖的羊汤,保管你忘了土豆泥饺子是什么味。”
到了白府,客厅里已经摆好了大圆桌,桌上放着和好的面团、调好的馅料,还有一小盆刚切好的葱姜。白启礼穿着长衫坐在主位,看见白幼卿进来,原本严肃的脸上柔和了几分:“幼卿回来了,快洗手来包饺子。你小时候就爱抢着擀皮,包出来的饺子不是露馅就是歪歪扭扭。”
“爸,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白幼卿笑着洗手坐下,拿起擀面杖熟练地擀出一张圆薄的饺子皮,“现在我包的饺子,保准个个周正。”
乔楚生坐在她旁边,自然地接过她擀好的皮,拿起勺子舀馅:“我帮你,你擀皮我包,跟小时候一样。”
白幼宁凑过来抢了个面团:“我也要包!路垚,你别光坐着,过来帮忙啊!”
路垚刚拿起一张皮,就被白幼卿看出了破绽:“你这捏褶的手法不对,得这样……”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手把手教他捏出整齐的褶子。路垚脸颊微热,低声道:“还是你厉害,当年在康桥你教我做实验也是这么耐心。”
白启礼看着眼前的景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嘴角噙着笑意。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窗外飘起了细小的雪花,屋里却满是欢声笑语。饺子下锅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羊汤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客厅里。
白幼卿舀了一碗羊汤递给乔楚生:“尝尝爹的手艺,比巡捕房食堂的强多了。”乔楚生接过碗,指尖碰到她的手背,两人相视一笑,眼底藏着多年的默契。
白幼宁咬着饺子含糊不清地说:“还是家里的立冬最热闹,去年我在报社加班,只能吃冷馒头。”
“以后每年立冬都回家,”白启礼放下茶杯,看着三个年轻人,“一家人聚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路垚吃着饺子,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幼卿,当年你在康桥跟我打赌,说谁先破解那个毒理案例谁就赢一顿圣诞大餐,后来你赢了,我还没来得及请你呢。”
白幼卿挑眉:“怎么,想补请?那得等这个案子结了,我可没空跟你去吃西餐,不如就来家里,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乔楚生立刻接话:“算我一个,我也想尝尝白验尸官的厨艺。”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屋里的暖炉噼啪作响,饺子的热气模糊了窗户。白幼卿看着身边的家人和朋友,忽然觉得,这立冬的温暖,从来都不是来自炭火,而是来自这齐聚一堂的烟火气,和藏在岁月里的情谊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