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竹梢时,萧玦正坐在老槐树下削竹篾。虎娃抱着新得的蛐蛐笼蹲在旁边,看他指尖翻飞——那笼子编得精巧,笼顶还翘着只竹制的小蜻蜓,翅膀薄得能透光。沈清辞端着两碗绿豆汤出来,刚走近就听见虎娃咋咋呼呼:“萧大哥,你看我这只‘铁头’,昨天赢了李二叔家的‘金翅’!”
萧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竹笼里果然有只油亮的蛐蛐,正振着翅膀叫得欢。他笑着往虎娃嘴里塞了块冰糖:“厉害啊,下午带你去后山挖些腐叶,给它做窝。”话音刚落,手腕忽然被什么东西勾了下,低头见是沈清辞递来的绿豆汤,瓷碗边缘还沾着片薄荷叶。
“歇会儿吧,”她把碗往他手里推了推,目光落在他手腕的疤痕上——那日被她用银针刺破的地方,此刻只剩道浅粉色的印,“药膏记得抹了?”
萧玦喉结动了动,接过碗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像被竹篾扫过似的发麻。“抹了,”他含糊应着,仰头灌了大半碗,绿豆的凉甜混着薄荷香滑进喉咙,才敢抬眼看她,“你药房的薄荷快用完了吧?我去后山采些新鲜的,顺带挖点野山药。”
沈清辞刚点头,就见虎娃举着蛐蛐笼往巷口跑:“我去叫李二叔来!让他再跟我的‘铁头’斗一场!”竹笼在他手里晃悠,笼顶的小蜻蜓翅膀“扑棱”作响。
萧玦望着他的背影笑,转头见沈清辞正盯着他编到一半的竹篮发呆——篮底用细竹丝编了朵半开的荷花,花瓣卷着边,像刚被晨露浸过。“想编个盛放干草药的,”他慌忙解释,竹篾在掌心转了个圈,“你上次说装陈皮的瓦罐总漏渣。”
沈清辞伸手碰了碰那荷花瓣,竹丝凉丝丝的,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后山的薄荷长在阴坡,”她忽然想起什么,“顺路的话,帮我看看有没有野枸杞,最近配滋阴的方子总用得上。”
“成。”萧玦应得干脆,手里的竹篾忽然偏了方向,差点戳到指尖。他低头去捡掉落的篾条,却见沈清辞蹲下来帮他拾,发梢垂在竹篮上,沾了根细竹丝。他伸手想替她摘,指尖刚碰到发丝,又像被烫似的缩回来,只含糊道:“你药房的竹帘松了吧?我下午回来帮你钉紧些,风大的时候总哗啦响。”
沈清辞直起身时笑了:“你倒是比我还清楚。”她转身回药房取了个小布包,“这个给你,防蛇虫的药粉,后山草深。”布包是用她裁衣服剩下的蓝花布做的,边角还绣着半朵兰草——上次他说喜欢药房窗台上那盆兰草,却总借口看虎娃的蛐蛐才敢多站会儿。
萧玦把布包塞进怀里,胸口忽然变得滚烫。他扛起竹篓往巷口走,竹篓边挂着的竹制小锄头晃悠着,敲出轻响。走到巷口时回头,正见沈清辞站在药房门口,手里捏着他刚才编坏的竹蜻蜓,阳光穿过竹帘的碎影落在她发上,像撒了把金粉。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在风里飘得有点远,“上次你说想要个放针灸针的竹盒,我试着编了个,等晚上给你送来?”
沈清辞挥了挥手,看他的身影拐进后山的小路,竹篓上的红绸带在绿丛里一晃一晃的。她低头看手里的竹蜻蜓,忽然发现翅膀内侧竟用细竹丝编了个极小的“辞”字,像怕被人发现似的藏在纹路里。药房的风铃声忽然响了,檐角的竹风铃是萧玦上周挂的,说是“给你解闷”,此刻被风一吹,叮铃叮铃的,倒比虎娃的蛐蛐叫还好听。
墙角的薄荷丛里,不知何时落了只竹制的小青蛙,背上还驮着片荷叶——想来是萧玦刚才趁她转身时放的。沈清辞捏起小青蛙,见它肚子里塞着张小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后山的枸杞红了,晚上给你熬枸杞粥。”字迹歪歪扭扭的,却比药房里任何一味药材都让人心里发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