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餐的厅堂之中,氛围温馨且融洽。我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抬手轻柔地抚过彦卿的头顶,随后便与他们一同悠然地享用美食。餐食结束后,我满心惦记着故事创作,脚步匆匆地赶回卧室。今日实属难得的清闲时光,我暗自下定决心,要借此机会多记录一些故事,将心底如潮水般翻涌的回忆与细腻情感,一一倾洒于笔端。
然而,思绪竟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多年前那次刻骨铭心的重逢场景。那绝非如想象中那般温情脉脉、感人至深,相反,处处都弥漫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彼时,我浑身沾染着战场的硝烟,裹挟着铁修独有的血腥气息,一路对一个罪大恶极的逃犯穷追不舍,直至追到了金人巷那狭窄逼仄的小巷之中。就在此处,我被他巧妙引至此处的云骑军围堵得密不透风。
那时的我,面庞之上佩戴着冰冷且透着肃杀之意的恶鬼面具,试图借此隐匿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对面的景元,早已彻底褪去了孩童时期的稚嫩模样,身姿挺拔矫健,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上位者独有的威严气势与无形的强大威压。
“这位朋友,深夜身着这般奇异装扮,于罗浮街头公然杀人,恐怕多有不妥吧?”景元首领手中闲适地把玩着一枚洁白似玉、温润剔透的棋子,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目光向我投来。然而,那笑意却仅仅浮于表面,并未抵达眼底,与如今那饱含温暖的笑容全然不同。
我的视线紧紧锁定在即将消失于不远处街头的逃犯身上,心急如焚,仿佛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下意识间,我将手中那把巨大且锋锐的镰刀握得更紧,声音冷峻坚硬,毫无退让之意地高声喝道:“让开!”
话音刚落,我的身影刹那间化作纷飞飘舞的紫色叶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迅猛之势,径直穿过封锁严密的云骑军阵线,如疾风般朝着逃犯猛追而去。我高高扬起手中的镰刀,在成功追到他身后的瞬间,毫不犹豫地狠狠落下,精准无误地带走了他那罪恶深重的灵魂。
原地,仅仅留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我缓缓抬眼,先是看了看如潮水般追过来的云骑军,而后目光又落在云骑军后方面色凝重、神情严肃的景元身上,随后身形微微一晃,便缓缓隐没消失在原地。
我深切地明白,世间存在着一些恶,它们犹如隐匿于黑暗深处的毒瘤,法律的审判难以触及,亦无法洞悉其全部的险恶。而这些无人能够审判、无法进行审判、无法轻易了结的恶,便只能由我,或者如同我这般的人,去终结它们后续可能带来的无穷祸端。
也正是因为如此,罗浮仙舟的各个角落,都张贴着印有我戴着面具画像的通缉令。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恢复原本的身份用以巧妙伪装,借此躲避云骑军如影随形的追捕。
在无数个躲避追捕的漫漫长夜里,有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静谧得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我静静地端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之上,仰头凝望着天穹模拟出的月亮。那柔和似水的月光,如轻纱般洋洋洒洒地倾洒而下,仿佛给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如梦如幻的银纱。望着这如梦似幻的月色,我不禁嘴角微微勾起,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思绪也随之如脱缰的野马,陷入了回忆的深邃漩涡。
我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院子里那棵枇杷树上,它是外公在世之时亲手悉心栽种的。时光悠悠流转,时隔多年,它已然长得枝繁叶茂,树冠亭亭如盖,宛如一把巨大的绿伞。那些与枇杷树紧密相连的过往,如同一段段生动鲜活的影像,在我的眼前徐徐铺展、清晰浮现。
犹记得那些往昔岁月,每当树上的枇杷开始渐渐结果,青涩小巧的果实密密麻麻地挂满枝头,宛如一颗颗绿宝石点缀其间,我总会满心期待、眼巴巴地守在树下,仰起稚嫩的脑袋,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垂涎欲滴地向外公问道:“外公,这枇杷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吃呀?”
外公则会神态悠然地坐在树下的石凳之上,手中轻轻敲打着烟杆,脸上带着和蔼慈祥的笑容,语调舒缓、慢悠悠地回答我:“莫要着急,莫要着急,等枇杷变得金黄,熟透透的时候,自然就能够品尝啦。”
小孩子哪里有这般沉稳的耐心。后来,枇杷才刚刚泛起一丝金黄,我便迫不及待、急不可耐地开始攀爬树干。外公满脸写满了担忧,眼神中却又透着无尽的宠溺,在树下不停地叮嘱:“慢点爬,慢点爬呀,千万要当心,别摔着咯。”
我手脚并用,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好不容易才爬到合适的位置,一眼便瞧见那颗我早就相中、最大最红的枇杷,心中一阵狂喜,兴奋地朝着树下的外公大声呼喊:“外公,接好啦,您先尝尝!”
待外公满脸笑容、乐呵呵地伸手稳稳接住,我这才小心翼翼地拉过一直紧紧拽着未曾松开的那根结满果汁、沉甸甸的枝丫,又迅速摘下一颗,急不可耐地剥开果皮,塞进嘴里,结果瞬间被酸得五官都紧紧皱在了一起,那滋味仿佛一道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我冲着树下的外公,略带委屈地问道:“外公,甜吗?”外公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温暖慈祥的笑容,语气欢快、乐呵呵地回应我:“甜呐,可甜啦!我孙女亲手摘的,那肯定甜呀。”
我皱着小巧的鼻子,满脸都是不满,嘟囔着说道:“外公骗人,这果子明明酸得很呢。”外公并未回应我的抱怨,只是面带微笑,伸出那双温暖宽厚的手,准备接住我,轻声说道:“下来吧,这果子要想熟透,还得再等等呢!”
那时的时光,简单纯粹得如同清澈见底的溪流,处处都洋溢着外公无微不至的关爱与宠溺。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望着眼前这棵承载着无数回忆的枇杷树,那些温馨美好的画面却依旧清晰如昨,历历在目,仿佛一切都只是发生在转瞬之前。
而我,在这纷繁复杂的世事洪流之中,背负着与众不同的特殊使命,虽一路历经风雨沧桑,那些美好的回忆却始终如同温暖明亮的炉火,时时刻刻慰藉着我疲惫的心灵。
在这样的回忆中沉浸良久,终于,在那一天,我还是鼓起勇气回到了那座承载着无数回忆与情感的屋子。
我轻轻推开屋门,缓缓踏入屋内。由于许久未曾开窗通风,屋内显得有些昏暗阴沉,细小的尘埃在从缝隙间透进来的光线中肆意浮动,仿佛一群翩翩起舞的小精灵。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屋子正中那张陈旧的老方桌上,桌面上早已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几乎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唯有桌上那些我儿时调皮捣蛋留下的深深刻痕,依旧醒目清晰,宛如岁月镌刻下的独特印记。
我的目光缓缓向上移动,一眼便看到挂在堂屋正中央的那副遗像。熟悉亲切的面容瞬间映入眼帘,我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
“我回来啦!”我下意识地嘴角上扬,习惯性地脱口而出这句招呼,可话音刚落,一阵酸酸涩涩、刺痛心扉的疼痛便从心底深处悄然蔓延开来,迅速席卷全身。心中仿佛突然间缺失了一大块,那种失落与怅惘的情绪,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将我彻底淹没。
“我回来了。”我紧紧咬着嘴唇,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目光无助地向着空荡荡的屋子四处张望,仿佛在殷切祈盼着能听到那声熟悉亲切的回应。
然而,回应我的唯有死一般的寂静,空荡的屋子里,只有我自己的声音在孤独地回响。
“我回来了。”再也无法压抑内心如决堤洪水般的悲痛,我缓缓蹲下身子,蹲在满是尘埃的地上,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屋子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