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幽囚狱那段经历?”不知何时,景元悄然坐在我身旁,冷不丁探过头来,看着我笔下的内容,幽幽开口,话语中满是后怕与酸楚。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猛地一颤,心脏瞬间开始剧烈跳动,“扑通扑通”的声响仿佛要冲破胸膛。带着几分后怕,我忍不住大声嗔怪:“景元!”
“抱歉,我只是……实在有些害怕。”他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形微微前倾,将我轻柔地拥入怀中,那力度仿佛生怕稍一用力便会将我弄碎,我完全被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中,仿佛自己是他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明明受惊的是我,可此刻,恐惧似乎正紧紧攫住他的心。
“好啦~好啦~最后是好好的吗?”我无奈地搁下手中的笔,抬手轻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用温和的语气安抚着他。回想起那次经历,着实惊险万分。
彼时,我与椒丘向狱卒出示令牌后,刚踏入幽囚狱的大门,那厚重的大门便“轰”的一声猛然合上,发出的巨响在幽囚狱内回荡。紧接着,一群身着幽囚狱狱卒服饰的人如潮水般迅速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手中紧握着各式各样寒光闪闪的兵器,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敌意,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下意识与椒丘背靠背,形成相互守护之势。其实我们早有预料,此处混入了步离人的奸细,然而他们竟如此肆无忌惮、毫无掩饰,这无疑表明事情已恶化到极其严峻的地步。在这种情形下,稍有差池,我们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们乃将军派来提押重犯之人!你们意欲何为!”我佯装不知他们的真实身份,高高举起令牌,声色俱厉地喝问。
“呵呵呵~仙舟的将军?谁?是景元吗?”包围我们的狱卒们发出一阵充满轻蔑的嗤笑。人群缓缓分开,一个狼头狼尾人身的高大怪物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靠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他的尖牙利爪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气,那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等的就是你,我倒要瞧瞧,相好的落在我们手里,他还会不会……,小娘皮。”
听到他语间满是轻蔑,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但还是强忍着怒意,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别!别过来!你们究竟是何人?在幽囚狱里究竟做了什么!”
这狼首人身的步离人似乎对我的假身份了如指掌,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完全不担心我会对他构成威胁。只见他猛地伸出大手,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轻而易举地将我提了起来。椒丘见状,毫不犹豫地飞身扑来,试图救我,却被那怪物随手一挥,犹如拍苍蝇般将椒丘狠狠甩在幽囚狱坚固无比的墙上。椒丘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摔倒在地,再也无力起身。
我被他单手掐着脖子悬在空中,身体下意识地拼命挣扎,可那只手如同铁铸的钳子一般,死死地掐住我的脖颈,让我无法挣脱分毫。我的脸色因缺氧而憋得通红,呼吸愈发困难,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我心中却并未慌乱,反而默默在心底数起秒数,一……二……七!
“咳咳咳!……”果然,第七秒时,他随手将我狠狠甩在地上。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然而我心里明白,在这场短暂的较量中,我取得了胜利。他不敢贸然杀我,至少,此刻不敢。
“我后悔了。”景元突然低声喃喃道。
我拍着他后背的手微微一顿:“后悔什么?”
“后悔……做出那样的决定……也后悔……让你涉险。”景元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在强行压抑着内心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
我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伸手握住他的手,手指轻柔地插入他的指缝间,与他紧紧十指相扣。额头轻轻抵住他的额头,轻声说道:“嘛,毕竟,即便是神明,亦有无力回天之事,更何况,是我主动选择成为你的棋子,为你披荆斩棘,赢得这场战争。”
我们相拥而坐,谁都没有再言语,只是静静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我又忆起往昔的那段经历。其实,我并不惧怕死亡,又或许说,早在许久之前,我就已经死去。
那是在随母亲搬离仙舟的第三百年,一个没有星辰与月光的漆黑夜晚。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四周静谧得让人有些心慌。突然,一个用黑布蒙着脸的人如鬼魅般从黑暗中窜出,一只粗壮的手捂住我的嘴,将我强行拖入一条狭窄昏暗的小巷。
我拼命地反抗,奋力挣扎,漂亮的高跟鞋被蹬掉,精心挑选的可爱发卡也掉落一旁。我在那人身上疯狂抓挠,试图留下痕迹,引起他人注意。
外面的路人听见声响,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我挣扎着向他求救,却被紧张的歹徒一板砖狠狠拍在头上。
那人吓得转身就跑,我不甘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逃离的方向,额头上流下的鲜血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直到最后,我都还在期盼着,能有一人对我伸出援手,能有一人来拯救我。
我不畏惧死亡,自然也不会被步离人以死威胁所吓倒。但为了景元的计划,我还是佯装妥协。忽然,有人注意到角落里气息微弱的椒丘,举起刀便向他走去:“既然已有一个人质,这个便无用了吧,正好给老子开开荤!”
我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那是死亡的力量在我身上的具象化。“咳咳……你敢!他是飞霄将军最为信任与看重的幕僚,你若敢杀他,咳咳……我敢担保,飞霄定会与你不死不休!”
他似乎被我突然散发的强大气势震慑住,停下了脚步,没有再靠近椒丘,而是恼羞成怒地转身朝我走来:“妈的!你个该死的小娘皮!”他猛地扑上来,一口咬住我的脖子,疯狂地吸食着我的血液。
血液快速流失的感觉糟糕透顶,就像我死去的那天一样,眼前阵阵发黑,身体逐渐变得冰冷。然而,我的嘴角却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他们以为地狱少女的血液是那般容易吸食的吗?我的血液里,早已布满如同剧毒的业火,它会顺着灵魂的脉络蔓延,只待合适的时机爆发,将他们罪恶的灵魂焚烧殆尽。
“好了!别真把她弄死了,我们还要用她和景元拖延时间。”狼首人身的步离人不满地将那人挥开。
“是,大人。”狱卒装扮的步离人不甘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贪婪。他的大脑早已被我血液的滋味迷惑,那般剧毒,在他看来,如同世间最甘醇的美酒,一旦沾染,便再也无法自拔。
“那这个人怎么办?”其他狱卒装扮的步离人看着倒在角落的椒丘,恭敬地询问狼首人身的步离人。
狼首人身的步离人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身便走:“扔在那儿吧,反正也活不成了。”
我被绑住双手,一路踉踉跄跄,像被牵着的牲畜一般被他们拉扯着前行。血液流失带来的虚弱让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还时不时被人粗暴地推搡一把,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在地。
在头晕目眩之际,我还要强打起精神,暗暗观察幽囚狱的状况。幽囚狱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倒地的狱卒和人偶。人偶倒也罢了,听闻十王司掌握着让灵魂附身在人偶上的方法,这具躯壳损坏了,尚可更换一具。然而那些狱卒,却是真切地失去了生命,冰冷地躺在那里。
更何况,这些步离人并未掌握幽囚狱中捷径传送的方法,只能一层一层地强行杀戮,如此行径,反而造成了更为惨重的伤亡。我暗自叹息,即便我信仰的死亡意味着新生的开端,面对这般牺牲,心中仍涌起一阵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