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钰呈“大”字瘫在铺着云锦软垫的拔步床上,青丝散乱地铺在枕间,睫羽轻颤,一副魂游天外的慵懒模样。
就在他快要眯着眼睡过去时,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等等,按照他模糊记得的那些片段,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重昭该来不羁楼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楼下就骤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兵刃相撞的铿锵声、怒喝声交织在一起,震得楼梁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我嘞个豆!还真来了!”游钰眼睛瞬间亮得像淬了星子,先前那点困意一扫而空,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动作利落得不像刚才那只懒虫。他掀开锦被,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连鞋都来不及好好穿,只胡乱蹬了双软底云纹靴,就迫不及待地往门外冲。
吃瓜!必须前排吃瓜!这种神仙打架的修罗场,他可太爱看了!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嘴角都忍不住往上扬。
刚跨出房门,就撞上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梵越一袭玄色广袖长袍,衣摆上绣着暗金色的云纹,行走间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场,眉眼深邃,神色淡然,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他身旁的白烁则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银线桃花,眉眼温婉,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三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多余的言语,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不约而同地朝着楼下走去。游钰跟在两人身后,脚步轻快,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等会儿能看到多少好戏,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
楼下的大厅早已乱作一团,桌椅板凳翻倒在地,杯盘碎片散落各处。
天火站在大厅中央,身形挺拔,一身黑色劲装衬得她肌肤胜雪,手中握着一柄烈焰长棍,棍身通体赤红,顶端燃烧着熊熊烈火,火光映得她眉眼愈发凌厉。
她眼神灼灼地盯着对面的男子,手腕一转,烈焰长棍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重昭狠狠砸了过去。
那火焰带着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将空气都灼烧起来。
重昭身着粗布衣,长发用一根木簪束起,身姿挺拔如松。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长棍,他脚下步伐灵动,身体骤然下腰,脊背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堪堪躲过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火焰擦着他的鼻尖掠过,烧焦了几缕散落的发丝。
不等天火收招,重昭脚尖轻轻一点地面,身形如惊鸿般腾空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剑身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居高临下,长剑直指天火心口,攻势迅猛凌厉。
天火反应极快,腰身一拧,身形如同鬼魅般侧身闪过,堪堪避开了这致命一剑。
就在此时,她身后的藏山动了。
藏山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短打,露出结实的小臂,古铜色的肌肤上青筋微跳。
他将妖力凝聚于双拳,拳风呼啸,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径直朝着重昭的面门砸去。
与此同时,天火也迅速调整姿态,烈焰长棍再次横扫而出,火焰更盛,与藏山的攻势形成夹击之势,将重昭的所有退路都封死。
重昭的身形在空中微微一滞,随后双腿弯曲,身体向后翻出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的身姿轻盈得如同一片羽毛,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力量感,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人的夹击。
落地的瞬间,他眼神一凛,目光锁定在藏山身上,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箭般射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脚狠狠踹在藏山的胸口。
“嘭!”的一声闷响,藏山猝不及防,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打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大厅中央的盘龙柱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藏山闷哼一声,缓缓滑落在地,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重昭收脚,正欲再次发起攻击,彻底解决眼前的麻烦,却听到楼梯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眉头微蹙,还以为是不羁楼里那大妖来了,心中暗自警惕,抬眼望去。
可看清来人时,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阿烁?阿烁怎么会在这里?】
天火也在看清楼梯口的白烁时,眼神微微一变,手中的烈焰长棍瞬间熄灭了火焰,周身的妖力也悄然收敛。
她瞥了一眼白烁也把烈焰长棍收了回来,变小之后插在头发上。
跟在白烁和梵越身后的游钰,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藏山。
他眼睛一亮,想起这两日自己的屁股遭的罪,多半都拜这人所赐,心里那点看热闹的心思瞬间被嘲讽的欲望取代。他加快脚步,“噔噔噔”地跑了过去,脚步轻快,带着几分雀跃。
他走到藏山面前站定,正准备开口好好嘲讽几句,看他吃瘪的样子。
可低头一看,却见藏山正揉着胸口,脸色苍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藏山缓缓抬起头,看到是游钰,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又迅速移开,把头一撇,声音闷闷的:“你怎么来了?”
游钰愣住了,这声音听着怎么怪怪的?不是吧?这货该不会是被重昭打哭了吧?
他心里暗自嘀咕,忍不住想要看看藏山的脸,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于是他往左边挪了一步,想要看清藏山的表情,可藏山像是早有预料,头也跟着往右边偏了偏,依旧用后脑勺对着他。游钰不死心,又往右边挪了挪,藏山则立刻往左偏,死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到最后,藏山干脆直接把头埋得低低的,下巴都快要碰到胸口了,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看。
游钰:“......” 他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旁边的梵越看着这一幕,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也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藏山,起来。”
藏山听到梵越的声音,身体微微一僵,不敢再继续趴着。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依旧低着头,走到梵越的旁边站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乖地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游钰见他这副样子,也没了继续嘲讽的兴致。
他盯着藏山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莫名地窜起一丝别扭的情绪。
犹豫了一下,他从腰间的锦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拔开瓶塞,倒出一枚圆润的丹药在掌心。
那丹药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是他特意炼制的疗伤丹药,效果极好。
他递到藏山面前,语气带着几分不情不愿:“喏,给你。”
谁知藏山连头都没抬,只是将头往旁边一扭,完全不看他递过来的丹药,也没有要接的意思,摆明了就是不领情。
游钰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心里暗骂:好你个藏山!真是给脸不要脸!我好心给你丹药疗伤,你还不乐意了?好好好!我就多余好心!
他气鼓鼓地将丹药放回瓷瓶里,心里愤愤地想:爱吃不吃,痛死你才好!到时候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放狠话是放狠话,到底也是让他哭过的角色,游钰还是不忍心,强硬的把丹药塞到了藏山的手中,然后转过头不看他了。
就在这时,白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惊讶和疑惑:“阿昭?你怎么来了?”
她刚才一直跟在梵越身后,加上藏山倒下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所以直到现在才看清,那个和天火、藏山打斗的人,竟然是重昭。
重昭的目光从刚才起就一直落在白烁身上,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
听到她的声音,他才缓缓回过神来,看着已经走到他面前的白烁,他才将目光投向站在她身旁的梵越。
看清梵越的模样时,重昭心中一凛,暗自警惕:好强的气息。
梵越也在打量着重昭,他的目光深邃如潭,带着审视和探究,心中暗自思索:兰陵仙宗的人?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言语,却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石火在碰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
现场好似分成了两派,分别是剑拔弩张派,梵越和重昭,和看戏派,游钰几人。
藏山的视线一直都放在自己手中的丹药上,看了看正在看好戏的笑的灿烂的少年,心跳越来越快。
他伸手抚上心口,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刚才受伤的原因?为什么一点也不痛,反而是想多看旁边的人的笑脸。
而一旁的天火看不下去了,等着石头开窍,几百年后吧!
直接一把抓起了他手中的丹药塞到了他嘴里。
藏山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委屈巴巴的朝着游钰的方向走了两步。
游钰站在一旁,视线在梵越和重昭之间来回打转,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心里乐开了花:【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果然名不虚传!太带感了!好看,爱看!再多来点!】
他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有多明显。
梵越的目光不经意间偏了一瞬,落在了游钰脸上,看到他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眼神微微一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就连一直低着头的藏山,也突然抬起头,当看到游钰那副眉飞色舞、嘴角快要咧到耳根的样子时,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
游钰对别人的目光向来比较敏感,刚才那一瞬间,他隐约感觉到好像有几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嘀咕:【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在看我?难道是我刚才的表情太明显了?】
他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却发现梵越和重昭依旧在眼神对峙,气氛紧张得仿佛一触即发;白烁站在重昭旁边,目光落在梵越身上,神色复杂;藏山和天火的视线也都集中在梵越身上,似乎在想着什么。
没有人看他。
游钰挠了挠头,心里更加疑惑了:【是我太敏感了吗?刚才明明感觉到有人看我啊,怎么现在又没有了?难道是错觉?】
这下藏山绷不住了,惊恐的盯着游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求助的看向天火。
天火被他弄的莫名其妙,没理他,继续看殿主去了。
天·盯殿主狂魔·火。
而游钰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藏山,在疑惑了片刻之后,注意力很快又被梵越和重昭之间的气场吸引了过去。
他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站定,又开始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热闹,心里暗自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雄竞修罗场什么的,百看不厌啊!他在心里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