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漫过窗帘时，陈玥先闻到了消毒水的清苦，接着是一缕熟悉的艾草香——那是赵凌峰袖口的味道，他总把晒干的艾草塞在战术服里，说是祖父传的习惯。她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眼，看见赵凌峰坐在床头的塑料椅上，军靴沾着洛城的泥土，手里捧着本卷边的符箓手札，眼角有层淡淡的青黑。
“醒了？”赵凌峰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老木，他放下手札，指节在床头柜上敲了敲——那里摆着她的玉坠，还有一张摊开的符纸，朱砂砚台里的颜料凝着半干的痕。陈玥动了动手指，玉坠的温度顺着掌心爬上来，她想起梦里祖父的话，想起那个喊“お姉ちゃん”的日本残魂，喉咙突然发紧。
“队长……我梦到祖父了。”她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却比之前稳了些。赵凌峰弯腰替她把枕头垫得高些，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玉坠——那枚刻着茅山符文的坠子，此刻正泛着淡粉的光。“他说，怕解决不了问题，要学会‘看见’。”陈玥摸了摸玉坠，指尖碰到锁骨上的勒痕——那是昏迷时玉坠硌的，现在倒成了某种印记。
赵凌峰从口袋里掏出块桂花糖，剥了糖纸放在她手心：“你祖父是对的。”糖块的甜香混着艾草味钻进鼻腔，陈玥想起第一次见赵凌峰时，他也是这么给她递糖——当时她因为灵体感知过载哭鼻子，他说“哭完了，咱们接着练”。现在她没哭，反而攥紧了糖块，指节泛着淡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浩然的大嗓门撞进来：“小玥你醒了！俺……俺买了你爱吃的红豆糕！”他手里拎着个纸袋子，鼻尖还沾着点糕粉，看见陈玥坐在床上，挠着头笑，眼角却红了。苏清瑶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平板，指尖还沾着数据分析时的蓝墨水：“别吵，她刚醒。”可她自己的声音也有点颤，平板屏幕上显示着“百鬼幡进度：73/100”的红色字样。
陈玥接过红豆糕，糕体还是热的，甜香裹着热气漫开。李浩然搓着大手站在床边，喉咙动了动：“俺那天要是再快两步……”“浩然哥，”陈玥打断他，把一块红豆糕塞进他手里，“你已经帮我挡了很多了。”她想起梦里那个残魂的眼睛，想起李浩然替她挡式神时的背影，突然觉得手里的糕块沉得像块砖——那是被人保护的重量，现在她想试着扛点什么了。
苏清瑶把平板放在床头柜上，屏幕里的红色数字刺得人眼疼：“洛城的万人坑，三阴之夜还有三天。”她指尖点了点屏幕上的卫星地图，万人坑的位置标着个血红色的骷髅头，“安倍正雄要凑够100个生魂，现在已经73个了。”陈玥盯着那个骷髅头，突然想起梦里残魂的“お姉ちゃん”，想起张婆婆的“勾魂笛”，想起那些被抽走生魂的普通人——他们或许是夜班工人，是放学晚归的学生，是像小夏那样的外卖骑手。
“我要去。”陈玥说得很慢，却很清楚。她抓起床头柜上的符纸，指尖蘸了点朱砂，虽然手还在抖，但笔画比之前稳了——勾、挑、转，茅山的安神符在纸上慢慢成型。赵凌峰看着她的手，眼底掠过一丝欣慰：“你刚醒……”“队长，”陈玥抬头，眼睛里浮着层水光，却亮得像星子，“我能‘看见’他们的痛苦，也能‘听见’他们的喊叫声。以前我怕，可现在我想试试——试试像祖父那样，把他们拉回来。”
房间里静了一瞬，只有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李浩然捏着红豆糕的手紧了紧，突然笑起来：“俺就知道，小玥不是软蛋！”苏清瑶的指尖划过平板屏幕，把“百鬼幡进度”的页面关掉，露出洛城的街景照片：“我会调整你的感知设备，减少阴气的冲击。”赵凌峰弯腰拿起陈玥的战术服，衣服上还留着她的体温：“穿好衣服，下午训练室见——这次教你画往生符。”
陈玥接过战术服，布料蹭过手背，带着阳光的温度。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想起梦里祖父的话：“小玥，要学会‘站在光里’。”现在她终于懂了——光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攥在手里的符纸，是画符时抖却坚定的手，是说出“我要去”时的勇气。
窗外的梧桐叶飘进一片，落在她膝盖上。陈玥捡起叶子，夹进枕头底下的符箓手札里——那是赵凌峰刚塞给她的，封皮上有祖父的题字：“心有光明，不惧阴邪。”她攥紧手札，听见走廊里传来李浩然的大嗓门：“苏副队，俺帮你搬设备！”苏清瑶的声音带着笑：“别碰我的飞剑，你上次把流霜的剑鞘摔出个坑！”
陈玥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阳光漫过桌面，漫过她手里的符纸，漫过那个写着“洛城”的卫星地图。她摸了摸指尖的朱砂痕，想起梦里那个残魂的眼睛——现在它不再是空的，而是沾着点月光，像被揉碎的星子。
“我准备好了。”她对着阳光轻声说，风从窗户钻进来，掀起她的战术服衣角，露出里面的白T恤——那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穿的，现在还留着工厂里的铁锈味，却比任何时候都干净。
赵凌峰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桃木剑穗子晃了晃。他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凌峰，道士的剑不是用来杀的，是用来‘守’的。”现在他看见陈玥的背影，看见她手里的符纸，突然明白——“守”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一群人的，是陈玥的符纸，是李浩然的金光咒，是苏清瑶的飞剑，是所有愿意站在光里的人，一起把黑暗挡在外面。
他转身走向训练室，身后传来陈玥的声音：“队长，等等我！”那声音里带着笑，带着点没褪干净的鼻音，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风把她的战术服吹得鼓起来，像一面小小的旗——一面属于“拂尘”的旗，一面写着“决心”的旗。
阳光里，陈玥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赵凌峰的影子叠在一起，慢慢融进走廊的尽头。远处的训练室传来符箓燃烧的“滋滋”声，还有李浩然的喊叫声：“俺今天一定要画对雷符！”苏清瑶的笑声像银铃：“先把你手里的朱砂擦干净，李大力士！”
陈玥攥紧手里的符纸，加快了脚步。她知道，前面等着她的是洛城的阴风，是万人坑的怨气，是安倍正雄的阴阳术——可她不怕了。因为她的手里有符纸，有玉坠，有身后的队友，还有祖父的话：“心有光明，不惧阴邪。”
她跨出病房门的那一刻，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脸上，把她的齐肩长发染成了金褐色。风里飘来红豆糕的甜香，还有远处训练室的艾草味——那是家的味道，是“拂尘”的味道，是她终于找到的“光”的味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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