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呼啸的风，和张翊短促焦急的呼喊：“悦悦！抓紧！雪崩了——！”
林悦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从身后袭来，像是白色的巨兽张开大口，瞬间吞噬了光线、声音，以及张翊紧握着她的那只手的温度。冰冷、沉重、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她试图挣扎，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枷锁捆缚，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之中。
最后的意识，是张翊那双总是含笑的眼，在那一刻充满了惊惶和决绝，他好像用力推了她一把……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林悦感到一种奇异的失重感，仿佛漂浮在虚空。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周围却并非预想中的黑暗，而是一片柔和却空洞的白光，没有天地，没有方向。
“检测到强烈求生意志波动，灵魂强度符合绑定标准……”一个略带机械，却又奇异地透出几分奶气的声音响起。
林悦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唯有四只爪子和耳朵尖点缀着些许灰色绒毛的小猫，正悬浮在她面前。小猫的眼睛是极为罕见的湛蓝色，像最纯净的冰川，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是谁？这里是……地狱吗？张翊呢？”林悦急切地问，试图伸手去抓那只猫，却发现自己的手穿透了过去。
“这里是‘涅槃系统’的中转站。我是你的引导者，代号‘灰爪’。”小猫，也就是灰爪，优雅地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尾巴尖轻轻晃动，“你很幸运，在肉体消亡的瞬间被系统捕捉。至于你说的‘张翊’……很遗憾，他的灵魂波动未被检测到。”
未被检测到……是什么意思？
林悦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浸入了冰海最深处。雪崩时他推她的那一把，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吗？那个总是挡在她前面，笑起来有点傻气，却会为她准备好一切的男人……不在了？
巨大的悲痛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即使在这个似乎不需要呼吸的空间里。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却立刻化为光点消散在这片白色里。
“收起无用的悲伤。”灰爪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不近人情的冷漠，“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接受现实，灵魂能量消散，彻底归于虚无。第二，与我绑定，进入系统构建的万千小世界，完成指定的攻略任务。每成功攻略一个世界的‘关键人物’——通常被称为男主，收集到足够的‘心意能量’，你就能换取重塑肉身，返回原世界的机会。”
攻略？男主？林悦有些茫然，她平时也看小说，但从未想过这种离奇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能回去？回到雪崩之前吗？”
“能量足够，理论可以。”灰爪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但我要提醒你，攻略任务并非易事。你需要让目标人物对你产生深刻的情感联结，爱意、恨意、愧疚……越是浓烈的情感，能量越强。失败，或者你在任务世界中意外死亡，灵魂同样会受损，直至消散。”
回去……回到有张翊的世界……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牢牢抓住了林悦。她想起张翊最后看她的眼神，想起他们约定好滑雪之后要去吃的火锅，想起他偷偷藏在她背包里的暖宝宝……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万一，万一张翊也像她一样，被什么系统救了呢？万一她回去，还能找到他呢？
“我答应你！”林悦抬起头，擦掉虚拟的眼泪，眼神里重新燃起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我要回去！告诉我该怎么做！”
灰爪的蓝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情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很好。签订契约吧。”
一个泛着淡金色光芒的复杂符文出现在林悦面前。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触碰了上去。
光芒大盛，将她彻底包裹。
眩晕感袭来
林悦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坐在一间明亮的教室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木制课桌上，黑板上还残留着数学公式的粉笔印，周围是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这一切熟悉又陌生——她已经有十年没坐在中学教室里了。
"校园小世界加载完毕。"灰爪的声音响起，"你是林悦，刚转学到青藤高中的高二学生。本世界关键人物是你的同桌——江辰。"
林悦还没来得及细想，上课铃就响了。学生们迅速回到座位，教室门被推开，班主任带着一个瘦高的男生走了进来。
"同学们安静，这是咱们班的新同学，江辰。"
林悦抬头望去，呼吸微微一滞。
讲台上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肩线处有个不太显眼的补丁。他始终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眉眼，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最让林悦在意的，是他那双紧紧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指节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江辰同学之前因为家庭原因休学了一年，现在重新回到学校，大家要多帮助他。"班主任温和地说着，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你就坐在林悦旁边吧，她也是刚转学来的。"
少年安静地走到林悦旁边的空位坐下，从书包里掏出课本的动作轻得几乎无声。自始至终，他没有看林悦一眼。
"你好，我叫林悦。"她主动打招呼，试图释放善意。
江辰只是微微颔首，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随后便转回去专注地看着黑板，仿佛旁边根本没有人存在。
一整节课，林悦都在偷偷观察她的新同桌。他听课很认真，笔记做得工整细致，但握笔的姿势过于用力，像是在跟什么较劲。偶尔有阳光掠过他的侧脸，林悦注意到他耳后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下课铃响，同学们立刻围了过来，但目标不是江辰，而是林悦。
"你就是从一中转来的林悦？听说你成绩特别好？"
"你为什么转学啊？一中不是重点高中吗？"
林悦一边应付着同学们的好奇，一边用余光注意着江辰。他始终低着头，像是在专心整理笔记，但紧绷的肩线暴露了他的不自在。
直到一个男生突然把话题转向江辰："喂，江辰，听说你又在打工啊？这次是哪家便利店？"
江辰没有回应，连头都没抬。
另一个男生伸手要去扯他的衣领："你这校服都穿三年了吧？怎么不换新的？"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他的瞬间，江辰猛地抬手挡住，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别碰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刀刃般的冷意。
那男生讪讪地收回手："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干嘛。"
人群散去后，林悦轻声问："你没事吧？"
江辰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深邃得让人心惊："不用可怜我。"
"我不是可怜你。"林悦认真地说，"我只是觉得，他们那样做不对。"
少年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他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教室。
林悦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问灰爪："他现在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
"初始好感度0%，"灰爪回答，"戒备心极强，建议不要贸然接近。"
下午的体育课，男生们在进行篮球比赛。林悦注意到江辰一个人坐在操场最角落的长椅上看书，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看的是一本很厚的书，封面已经磨损，看不清书名。
"他怎么不一起去打球？"她问旁边的女生。
"江辰啊，"女生压低声音，"他从来不上体育课的，说是身体不好。其实是因为没有运动服，也不想在大家面前换衣服。听说他家里很穷，父母都不在了，跟奶奶住在一起。"
林悦的心微微发沉。她想起张翊也曾因为家境贫寒而自卑，总是找各种借口逃避集体活动。但江辰的眼神比张翊更加复杂，那里面不只是自卑，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执拗。
就在这时，篮球场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篮球直直地飞向江辰的方向，眼看就要砸中他——
林悦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伸手挡开了篮球。球重重地砸在她的手臂上，发出一声闷响，立刻留下了一片红痕。
"你没事吧？"她转头问江辰，强忍着手臂上传来的刺痛。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不是感激，而是困惑和警惕。
"你的手..."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臂的红痕上，眉头微微蹙起。
"没事，不疼。"林悦勉强笑了笑，"倒是你，没被吓到吧？"
江辰沉默地看着她手臂上的红痕，眼神复杂。他忽然站起身，向体育老师请了个假，然后对林悦说："医务室。"
他的语气简短而生硬，不像邀请，更像命令。
林悦跟着他来到医务室。江辰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径直走向靠墙的柜子，从第二层拿出碘伏和棉签。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林悦好奇地问。
"偶尔来帮忙。"他的回答依然简短，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消毒时，他的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皮肤，冰凉的温度让她微微一颤。
"为什么要帮我？"他突然问，目光锐利如刀。
林悦被问得一愣："看到篮球飞过来，下意识就..."
"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他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怀疑，"正常人不会为陌生人这么做。"
林悦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要说她是为了完成攻略任务？还是说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已故男友的影子？
"我只是...看不惯有人被欺负。"她最终选择了一个相对真实的答案。
江辰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伪。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但眼神中的警惕似乎减轻了些许。
"好感度提升至5%。"灰爪汇报。
放学时分，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林悦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同学们陆续被家长接走。她注意到江辰一个人站在走廊的尽头，望着雨幕出神。他没有带伞，单薄的校服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更加萧索。
"你没带伞？"她走过去问。
江辰像是被惊扰了一般，迅速收敛了表情，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雨不大，我等会儿再走。"
"我带了伞，送你吧。"林悦撑开伞，"你家住哪？"
"不用。"他拒绝得干脆利落，"我还要去打工。"
"在哪打工？我顺路送你。"
江辰看着她，眼神中又浮现出那种审视的光芒："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这次林悦做好了准备："因为我们是同桌啊，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松口："街角那家书店。"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伞下的空间狭小而微妙。江辰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半边肩膀淋在雨里也不在意。
"你在书店做什么工作？"林悦试图找话题。
"整理书籍，有时也帮忙看店。"他的回答依然简短。
走到书店门口，江辰停下脚步："就到这里，谢谢。"
"不客气。"林悦笑了笑，"其实...我也很喜欢看书，以后可以常来找你吗？"
江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恢复了平静："随你。"
看着他走进书店的背影，林悦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少年像一只受伤的刺猬，用冷漠的外壳保护着自己柔软的内里。要走进他的内心，恐怕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真诚。
雨越下越大，林悦站在书店外的屋檐下，看着橱窗里江辰忙碌的身影。他整理书籍的动作熟练而专注，偶尔有客人进来，他会轻轻点头示意，但从不主动搭话。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从远处走来。当那人走近时，林悦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张脸，分明就是张翊。
他穿着隔壁学校的校服，笑容灿烂地和同伴说着什么，从她面前经过，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林悦愣在原地，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街角，才缓缓回过神。
"灰爪，那是..."
"只是长相相似的路人。"灰爪平静地回答，"这个世界没有张翊，记住你的任务。"
林悦靠在湿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口气。是啊，张翊已经不在了，她现在要做的，是完成任务，收集能量，然后回到过去拯救他。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是要让眼前这个冷漠的少年对她敞开心扉。
她望向书店里那个孤独的身影，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多么艰难，她都要完成这个任务。
不是为了攻略，而是为了那个在雪崩中为她牺牲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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