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渐渐熄灭，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湿草混合的气息。乌云压顶，细雨飘落在还带着余温的灰烬上，发出轻微的"嗤"声。赵二狗的母亲抱着儿子哭个不停，女人紧紧搂着瘸腿黄狗，眼泪混着雨水滑落。
林若野蹲在云瑾湘身边，从怀里掏出药瓶。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碰到那些灼伤。云瑾湘的手臂上有几处红肿，火辣辣地疼，但她没有喊一声。
"你刚才用了神力。"林若野一边涂药一边说。
"一点点。"云瑾湘看着掌心残留的微弱光点，苦笑，"够让蜂群躲开。"
"明知不该用，为何还要出手？"
云瑾湘沉默。记忆里闪过自己曾是水神的画面，那时她只需抬手，天便下雨。现在她只想做个普通人。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控制不住。"
林若野没再说话。她看着远处还在燃烧的树林，眉头紧皱。刚才那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云瑾湘体内有股力量在涌动。那不是普通的凡人之力。
村民们聚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赵里正端来粗茶淡饭，说是给两位姑娘压惊。云瑾湘摆摆手："我只是个凡人，不值得你们这样。"
"可你救了我们。"赵二狗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仙子，那你以前也是神仙吗？"
"我是人。"云瑾湘语气坚定，"现在只是个普通人。"
林若野注视她的眼神复杂。她知道云瑾湘不愿提起过去，却不知该如何唤醒她的记忆。夜色渐深，她总觉得今晚不会太平。
果然，山林深处传来异响。一道黑影掠过月光，快得几乎看不清。云瑾湘本能地抬头，瞳孔微缩。她下意识抬手，风随心动，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看来，你的神格并未彻底消散。"林若野低声说。
黑影落地，是个身着黑袍的人。他手里拿着一封密信："冥尊有请。"
云瑾湘接过信，指尖微颤。她认得这气息，是地府的方向。内心泛起涟漪，却强作镇定："为何是我？"
林若野沉默片刻，最终开口："去吧，我陪你。"
云瑾湘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感激。两人站在村口，身后村庄重归宁静，而前方山道雾气弥漫。雨丝渐密，洗去尘埃，也模糊了来时路。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黑袍人从前方引路，穿过一条狭长的石道。两侧墙壁上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照亮了前方的台阶。云瑾湘的目光扫过那些跳动的火苗，忽然停下脚步。
“这些火……”她皱眉，“不像是普通的灯。”
“是往生之火。”黑袍人低声答道，“点燃的是魂魄的记忆。”
林若野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云瑾湘盯着那团幽蓝的火光，心头莫名泛起一阵酸涩。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抓不住那丝记忆的尾巴。
她们继续前行，直到石道尽头出现一扇巨大的门。黑袍人抬手轻推，门无声开启。门后是一片漆黑的庭院，只有中央一座亭子亮着微弱的光。
“进去吧。”黑袍人退到门外，语气平静，“冥尊等你们很久了。”
林若野率先迈步走入庭院。云瑾湘站在门口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跟着走了进去。亭子里坐着一个身影，穿着深色长袍，面容模糊不清。
“欢迎来到地府。”那人开口，声音低沉温和，不带压迫感，“你们终于来了。”
云瑾湘皱眉：“你是……冥尊？”
“是。”那人轻轻点头，“也是你的老朋友。”
云瑾湘心头一震。她看着那张看不清的脸，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漫天金光中，一双温柔的眼睛望着她，说：“别怕，有我在。”
她猛地后退一步，呼吸有些急促：“你……是谁？”
林若野站在她身后，目光紧锁着那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帮她记起一切。”冥尊缓缓站起身，手中握着一面古镜，“你们的故事，不该被遗忘。”
他将镜子递到云瑾湘面前。镜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天界，云海翻涌，一名女子立于云端，掌心凝聚水汽。紧接着，一道雷霆劈下，女子的身影被吞没。
“这是……我？”云瑾湘喃喃。
“这是你曾经的样子。”冥尊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间，“你曾是水神，掌管天下雨露。但你犯了一个错，一个足以让你被贬入凡尘的错。”
云瑾湘盯着镜中的自己，心跳加快。她不愿承认，却又无法否认那份熟悉感。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微弱的光点。
“我……做了什么？”
“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冥尊缓缓道，“林若野。”
林若野猛然抬头，眼神凌厉：“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是真相。”冥尊注视着她，“你为了救她，逆天而行。天帝震怒，下令将你们一同贬入凡尘。你失去了记忆，而她，选择了遗忘。”
云瑾湘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转头看向林若野，却发现对方的眼神中藏着深深的痛苦与自责。
“冥尊说的……都是真的？”她声音颤抖。
林若野沉默良久，最终开口：“是真的。但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再回到那个世界。”
云瑾湘的心乱了。她想起刚才在山火中救人的那一刻，那种无力感，那种渴望力量的心情。如果她还有神力，也许就不会这么无助。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她低声问。
冥尊看着她，语气平静：“你可以选择留在凡间，做回普通人。也可以选择找回记忆，重新成为神。”
云瑾湘沉默。
林若野走到她身边，轻声说：“无论你选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云瑾湘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动摇。她低下头，看着掌心残留的光点，指尖轻轻摩挲。
“我想……再试一次。”她终于开口。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整个地府开始震动，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火光从地下喷涌而出。
“他们来了！”黑袍人的声音从庭院外传来，“天界的追兵！”
冥尊眼神一冷：“看来，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林若野立刻拉住云瑾湘的手：“快走！”
两人转身冲出亭子，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火光冲天，照亮了整座地府。云瑾湘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就是命吗？”她喃喃。
林若野没有回答。她只知道，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会陪在云瑾湘身边。
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