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掠过街道，林砚与沈星辞并肩走着，脚下的石板路被初夏的阳光晒得温热。没有直奔记忆中的小巷，也没有执着于寻找消失的花店，沈星辞提议去海边时，林砚几乎是立刻点头应允。
“总闷在城里找线索，容易钻牛角尖。”沈星辞指尖转着那片梧桐叶，笑容轻快，“轮回是循环往复的困局，或许跳出既定的路线，反而能触碰到关键。而且，你不是说，从来没好好看过一次完整的日落吗？海边的落日，比护城河的更壮阔。”
林砚望着身边少年的侧脸，阳光勾勒出他柔和的下颌线，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他忽然觉得，比起急切地寻找打破轮回的密钥，这样与沈星辞并肩漫步的时光，更像是黑暗里悄然渗透的微光，珍贵得让他舍不得错过。
两人搭乘城郊的公交前往海边，老旧的公交车摇摇晃晃，窗外的风景从鳞次栉比的楼房逐渐变成开阔的田野，再到蜿蜒的海岸线。车厢里人不多，零星几位乘客靠在椅背上打盹，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哐当”声，伴着海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淡淡的海腥味。
林砚坐在靠窗的位置，沈星辞坐在他身边，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气息。林砚侧头望着窗外，成片的芦苇在风中摇曳，远处的海平面与天空连成一片，蓝得纯粹而辽阔。他忽然想起那些被困在轮回里的日子，每一天都在重复着相同的焦虑与恐惧，从未有过这样平静的心境，仿佛连呼吸都变得绵长。
“在想什么？”沈星辞的声音轻轻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砚转过头，正好对上沈星辞望过来的目光。那双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光，此刻映着窗外的蓝天，更显澄澈。“在想，”林砚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原来除了轮回和寻找，还有这样的风景。”
沈星辞眼底的笑意深了些，他微微侧身，靠近了些许，声音压低了些，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其实，以前的每一个轮回里，我都来过这片海。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盼着能在这里遇见你。”
林砚的心轻轻一颤。他能想象出，无数个相同的夏日里，沈星辞独自一人站在海边，望着无垠的海面，等待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记得他的人。那份跨越轮回的孤独与执着，让他鼻尖微微发酸。
“对不起。”林砚低声说。
沈星辞却摇了摇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微凉的触感像海风拂过，带着安抚的力量：“不用道歉。现在你不是在这里了吗？”
公交车缓缓驶入海边的小镇，两人下车时，恰好赶上退潮。沿着铺满碎石的小路往前走，很快便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湛蓝的海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远处的渔船像是撒在海面上的星辰，慢悠悠地移动着。沙滩上有三三两两的游人，孩子们提着小桶追逐着浪花，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走吧，去那边。”沈星辞拉着林砚的手腕，朝着沙滩深处走去。他的指尖微凉，力道却很轻柔，林砚没有挣脱，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沙粒从指缝间滑落，带着阳光的温度，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再也不会分开。
他们脱了鞋踩在沙滩上，细软的沙子包裹着脚掌，暖暖的，痒痒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沙滩，漫过他们的脚踝，带来一阵清凉，又匆匆退去，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林砚低头看着浪花来去，看着自己和沈星辞的脚印被海水抚平，又在不远处重新印下，忽然觉得，这像极了他们被困在轮回里的宿命——不断地失去，又不断地重新开始，却因为彼此的存在，多了不一样的意义。
沈星辞拉着他跑到一块巨大的礁石旁，礁石被海水冲刷得光滑，上面爬着几只小螃蟹，见有人靠近，便匆匆钻进石缝里。“这里视野好，等会儿看日落最合适。”沈星辞说着，率先爬了上去，又伸出手，“拉你上来。”
林砚握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道爬上礁石。礁石顶端很平坦，足够两人并肩坐下。他低头看向沈星辞，发现他的指尖沾了些沙粒，便下意识地伸手帮他拂去。动作落下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微妙的寂静。
林砚的指尖触碰到沈星辞的皮肤，温热的触感传来，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也是在这样的海边，少年时期的他和沈星辞坐在礁石上，沈星辞也是这样沾了沙粒，他也是这样笨拙地帮他拂去，然后两人相视而笑，笑声被海浪声淹没。
“想起什么了？”沈星辞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
林砚点头，目光望向远方的海平面：“好像……我们以前也一起来过海边。”
沈星辞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随即化为浓浓的温柔：“是。那是在你救了我之后的第三个夏天，我带你来看海。你说，大海这么大，烦恼好像都能被海浪带走。”
林砚仔细回想，那段记忆依旧有些模糊，却能感受到当时的心境——是摆脱了日常琐碎的轻松，是与好友相伴的愉悦。他转头看着沈星辞，忽然问道：“那时候，你就知道未来会有轮回吗？”
沈星辞摇头，指尖轻轻摩挲着礁石的纹路，语气带着一丝悠远：“那时候不知道。只觉得，能和你这样待在一起，真好。没想到，那样的时光，竟然成了后来无数个轮回里，支撑我走下去的光。”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林砚，眼神郑重：“林砚，你知道吗？最初的轮回里，我死后，你因为自责和执念，用一种禁忌的术法试图让时光倒流，想救回我。可术法失控，不仅没能改变结局，反而让我们陷入了无尽的循环。”
林砚猛地愣住，瞳孔微微收缩。他从未想过，轮回的开端竟然与自己有关。“是我……害了你，也害了我们俩？”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心头涌上浓浓的愧疚。
“不是你的错。”沈星辞立刻摇头，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你只是太想救我了。而且，术法失控并非你的本意，背后还有更复杂的原因——这也是我们需要找到的真相。”
“什么原因？”林砚追问。
沈星辞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向海平面：“我只记得，当时你发动术法时，有一股不属于你的黑暗力量介入，才导致了失控。那股力量，或许就藏在我们最初相遇的小巷，或是那座海棠院里。”他转过头，看着林砚，眼底带着一丝坚定，“所以，我们必须找到那里，但不是现在。现在，我只想让你好好看看这片海，看看这场日落。”
林砚沉默着点头，压下心头的疑问与愧疚。他知道，沈星辞是不想让他被这些沉重的过往困住。他望向大海，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漫长的故事。
两人并肩坐在礁石上，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时间一点点流逝，天空的颜色渐渐变化，从湛蓝变成浅蓝，再染上淡淡的橘红。夕阳缓缓下沉，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波光粼粼，像是铺满了碎金。远处的渔船归航，剪影在余晖中显得格外温柔。
沙滩上的游人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几对情侣依偎在一起，享受着这最后的余晖。林砚感受着身边沈星辞的气息，心中一片安宁。他想起那些独自度过的轮回，每一个日落时分，他都在焦虑地寻找打破循环的方法，或是在恐惧中等待着下一次重启。而此刻，有沈星辞在身边，看着这样壮阔的落日，他忽然觉得，哪怕轮回依旧无法打破，能有这样的时光，也足以慰藉那些漫长的黑暗。
“林砚。”沈星辞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嗯？”林砚转头看他。
沈星辞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望着落日，然后缓缓将头靠在了林砚的肩膀上。
温热的触感从肩头传来，带着沈星辞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与海风吹来的咸湿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让林砚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他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了肩膀，让沈星辞靠得更舒服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星辞的呼吸，轻柔地拂过他的脖颈，带着一丝暖意。
“其实，每一个轮回，我都很怕。”沈星辞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梦呓，“怕找不到你，怕你就算想起了什么，也会因为愧疚而推开我，怕我们永远都困在这循环里，永远都走不出去。”
林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他抬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放在了沈星辞的背上，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像是在安抚一只不安的小动物。“不会的。”他的声音坚定，“这一次，我不会再推开你，也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我们一起找到真相，一起打破轮回。”
沈星辞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往他怀里缩了缩，像是找到了最温暖的港湾。“林砚，”他抬起头，眼底映着落日的余晖，亮晶晶的，“你知道吗？你就像我黑暗世界里的一束光。以前的轮回里，哪怕只是远远看到你，知道你还在，我就有了继续等下去的勇气。现在，你就在我身边，这束光，好像更亮了。”
林砚看着他眼底的光，看着他眼底倒映的自己，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起自己那些暗无天日的轮回，想起那些模糊记忆里沈星辞递来的牛奶、撑着的黑伞、奔跑而来的身影。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沈星辞也一直是他黑暗世界里的微光，只是他从未察觉。
“你也是我的光。”林砚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在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只有重复和绝望。是你，让我知道，轮回里还有值得期待的东西，还有想要守护的人。沈星辞，谢谢你找到我，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沈星辞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没有说话，只是重新靠回林砚的肩膀，紧紧闭上眼睛。海浪声、风声、远处隐约的人声，都成了此刻最温柔的背景音。林砚能感受到肩头的湿润，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沈星辞的背，任由他汲取着温暖与力量。
夕阳一点点沉入海平面，最后一缕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镀上一层金红的光晕。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星星开始在夜幕上闪烁，像是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天黑了。”沈星辞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从林砚的肩头传来。
“嗯。”林砚应了一声，没有动，依旧保持着让沈星辞依靠的姿势，“海边的星星，好像比城里的更亮。”
“因为这里没有那么多灯火，所以星光才显得更耀眼。”沈星辞抬起头，望向夜空，“就像有些东西，只有在黑暗里，才能看得更清楚。比如……心底的执念，还有，不想失去的人。”
林砚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夜空，繁星点点，璀璨夺目。他忽然想起沈星辞说过的话，轮回的密钥藏在最初的记忆里。或许，那些被遗忘的细节，那些被黑暗力量掩盖的真相，就像这夜空中的星星，看似遥远，实则一直都在，只是需要找到正确的方式去看见。
“我们该回去了。”沈星辞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只是眼底多了几分释然与坚定，“明天，我们再去寻找那条小巷。我想，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找到。”
林砚点头，扶着沈星辞从礁石上下来。两人穿上鞋，沿着沙滩往回走。夜色渐浓，海风也凉了些，沈星辞下意识地往林砚身边靠了靠，林砚察觉到了，放慢了脚步，让他能更方便地挨着自己。
回去的公交车上，车厢里更安静了，大部分乘客都睡着了。林砚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沈星辞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林砚侧头看着他的睡颜，月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脸上，柔和得不像话。
他轻轻抬手，拂去沈星辞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温柔得生怕惊扰了他。指尖落下的瞬间，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清晰的片段——
那是在最初的那个夏天，海边的夜晚，他和沈星辞躺在沙滩上，一起望着星空。沈星辞指着最亮的那颗星星说：“林砚，你看那颗星，它叫启明星，是黑夜即将结束的信号。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黑暗，只要看到它，就知道光明快要来了。”
“那我们以后，每次看星星都找启明星好不好？”少年时的他笑着说。
“好。”沈星辞的声音温柔，“不管轮回多少次，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等启明星亮起，一起等光明到来。”
记忆的片段清晰而温暖，林砚的心脏像是被暖流填满。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沈星辞，眼底满是温柔。原来，有些约定，早已刻进了灵魂深处，哪怕跨越无数轮回，也不会被遗忘。
公交车缓缓驶入市区，路灯的光线透过车窗，在沈星辞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林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醒醒，快到了。”
沈星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惺忪，看到林砚的脸，才缓缓清醒过来，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意：“睡着了啊。”
“嗯，睡得很沉。”林砚的声音带着笑意。
两人下车后，沿着街道往家的方向走。夜晚的街道比白天安静了许多，只有零星的车辆驶过，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靠近，时而重叠。
“明天，我们先去城南看看。”沈星辞边走边说，“我记得，最初的那条小巷，应该在城南的老城区。虽然轮回会改变一些东西，但老城区的格局，大概率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好。”林砚点头，“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沈星辞摇摇头，“带着彼此就好。”
林砚看着他，忽然笑了。沈星辞也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两人相视而笑，眼底的光芒比路灯更亮。
走到林砚家楼下时，沈星辞停下脚步：“上去吧。早点休息，明天才有精神找线索。”
“你呢？”林砚问道。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沈星辞说，“放心吧。”
林砚点点头，却没有立刻上楼。他看着沈星辞，犹豫了一下，说道：“沈星辞，谢谢你今天带我去海边。”
沈星辞的眼睛亮了亮：“我也很开心。”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林砚——是一枚用梧桐木雕刻的小星星，小巧玲珑，纹路精致，还带着淡淡的木头清香。
“这是……”林砚接过小星星，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有些疑惑。
“这是我在之前的一个轮回里雕的。”沈星辞的声音带着一丝羞涩，“那时候，我找不到你，就雕了很多这样的小星星，放在你可能出现的地方，希望能给你一点安慰。现在，把它送给你。”他看着林砚的眼睛，语气郑重，“就像启明星一样，希望它能陪着你，在黑暗的时候，给你一点光，一点勇气。”
林砚握紧了手中的梧桐木星星，掌心传来木头的温热触感，还有沈星辞指尖残留的温度。他的眼眶再次发热，用力点头：“我会好好收着的。”
“嗯。”沈星辞笑了，“上去吧。明天早上，我在楼下等你。”
“好。”林砚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楼道。直到看到沈星辞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转身上楼。
回到家，林砚把那盆垂丝海棠放在窗边，月光洒在花苞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银霜。他握紧手中的梧桐木星星，坐在床边，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今天在海边的画面——沈星辞靠在他肩头的温度，他温柔的话语，还有那些清晰起来的记忆片段。
他忽然明白，沈星辞说的没错，轮回是困局，但也是契机。那些被遗忘的约定，那些深藏的真相，还有彼此之间跨越轮回的羁绊，都是支撑他们走出黑暗的力量。
林砚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他抬头望向夜空，找到了那颗最亮的启明星，它在黑暗的夜空中闪烁着，像是在指引着方向。
他的世界，曾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沈星辞的出现，就像这启明星一样，带来了第一缕微光。随着记忆的拼凑，随着彼此的靠近，这微光渐渐蔓延，照亮了他原本灰暗的人生。
林砚握紧手中的梧桐木星星，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知道，打破轮回的道路或许依旧漫长，或许依旧充满荆棘，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有沈星辞这束光的陪伴，有彼此之间的羁绊与约定，他有勇气面对所有的未知与困难。
明天，他们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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