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

体育馆里正前方的舞台上，光线略显昏暗。叶宁汐靠在垒起的软垫旁，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集体舞的舞步指导。

然而，她的眉头微蹙，显然注意力并不完全在手机上。

一只仅有头一般大小，通体羽毛流光溢彩如燃烧火焰般的小鸟，正扑棱着小小的翅膀，悬停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声音又急又脆：

“主人～主人～小玥玥！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对那个辛灵出手？以你的实力，打十个她都绰绰有余！干嘛这么麻烦混进这小学里来？”

小鸟夙念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解和急切，它歪着小脑袋，火红的眼珠盯着叶宁汐，“还有那簪子！你明明知道那东西就在辛灵手上，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去拿回来？”

叶宁汐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仿佛没听见。

见她不理，夙念更是焦急，扑到她手机屏幕上，用小小的喙啄了啄屏幕：“还有还有！这么久不见了，您难道就一点……一点都不想他吗？我都能感觉到您有时候看着那戒指发呆！你……”

“闭嘴，小红。”叶宁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她试图将手机从小凤凰的喙下移开。

但夙念显然憋了太久，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绕着她飞得更快了，声音也拔高了些：“我不闭！你说嘛！是不是怕曼多拉？曼多拉跟辛灵不是早就闹翻了吗？我们拿了东西就走，曼多拉还能为了一个闹翻的姐姐跟我们死磕不成？你……”

叶宁汐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疼，她猛地抬手，对准那还在喋喋不休的小凤凰的脑袋，毫不留情地“咚”就是一个爆栗。

“啾——！”夙念发出一声短促又凄惨的鸣叫，小小的身子被打得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眼前仿佛有星星在旋转，它晕乎乎地晃了晃脑袋，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用翅膀委屈地抱住被敲痛的地方，眼泪汪汪地看着叶宁汐。

叶宁汐收回手，眼神锐利地扫向它，微微握紧了拳头，骨节有些发白，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打？拿？你说得轻巧！我是自寻死路吗还跟辛灵打？你当曼多拉是真的对辛灵一点情谊都没有了吗？！”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她们是姐妹！纵使理念不合，争斗不休，那份血脉联系是能轻易斩断的吗？我若此刻对辛灵出手，强行夺取发簪，且不说会不会触发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禁忌或封印，万一辛灵有个三长两短，灵犀阁是死的吗？”

叶宁汐深吸一口气，“你脑子里除了蛮干和聒噪，还能不能想点别的？”

关于“他”的问题，叶宁汐直接忽略了，仿佛没有听见。

夙念被她这一连串的低吼和那毫不留情的一拳给震住了，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啾”了一下，不敢再放肆。

就在这时，叶宁汐眼神猛地一凝，侧耳倾听。体育馆外传来了学生们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正由远及近。

她迅速伸出手，不等夙念反应，指尖一道月白光华闪过。

小红“啾”了一声，身形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叶宁汐体内，消失不见，所有的气息也被彻底掩盖。

学生们正三三两两地走进体育馆，有的兴奋地活动手脚，有的则像王默一样，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王默果然如预料中那样，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几乎是想把自己隐藏在人群的阴影里，脸上写满了对即将到来的集体舞的抗拒和恐慌。

叶宁汐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队伍，在王默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然后走到场地中央，拍了拍手。

“都到齐了吗？今天排练集体舞。”

“咱们班有没有同学曾经接触过乐器？”

学生们面面相觑，大部分都摇了摇头。就在这时，陈思思举起了手，声音清晰而自信：“叶老师，我会弹钢琴。”

叶宁汐目光转向她，点了点头：“很好，那你来试一下音，为我们接下来的集体舞排练提供伴奏。”

陈思思应了一声，在同学们或羡慕或佩服的目光中，步履从容地走上舞台，在钢琴前坐下。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纤细的手指轻轻落在黑白琴键上。

一段流畅而优美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淌而出。曲调悠扬婉转，音符如同清澈的溪流，缓缓浸润了整个空旷的体育馆，连空气中浮躁的气息似乎都沉静了下来。

叶宁汐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陈思思专注的侧影上。这琴声……很熟悉……

这联想让她心头莫名一滞，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陈思思收回手，看向叶宁汐，略带期待地问：“叶老师，这首曲子可以吗？”

叶宁汐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抬手轻轻鼓掌，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浅笑：“弹得非常棒，陈思思同学。节奏和情感都把握得很好，就这首吧，很适合作为集体舞的背景音乐。”

得到老师的肯定，陈思思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时，舒言端着一个不大的纸箱子走了上来，里面放着许多折叠好的小纸条。“叶老师，这是按照您之前吩咐准备的抽签箱，里面是随机分配舞伴的纸条。”

“嗯，”叶宁汐示意了一下，“大家依次上来抽取，抽到谁的名字，就是谁临时的舞伴。集体舞需要配合，希望你们能好好合作。”

同学们立刻好奇又紧张地排起了队。王默心里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摸出一张纸条，展开一看，有些不知所措地小声念道：“舒……舒言？”

被她念到名字的舒言推了推眼镜，温和地朝她笑了笑：“搭档，请多指教。”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文茜看在眼里。她嫉妒地朝王默“哼”了一声，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笑的像个傻子一样的建鹏。

舞伴分配完毕，在陈思思再次响起的钢琴伴奏中，集体舞排练正式开始。叶宁汐站在前方，示范着基本的舞步和动作要领。大部分学生虽然生疏，但都在努力模仿和适应。

然而，王默显然是个例外。

脚步混乱，节奏全无，不是踩到搭档的脚，就是差点撞到旁边的同学，好几次都连累了舒言差点失去平衡。

“主人！加油啊！左脚！先迈左脚！”罗丽焦急地飞在王默身边，小脸皱成一团，挥舞着小手试图给她指引。

叶宁汐自然也注意到了王默这边堪称灾难的状况，看着罗丽那焦急又无奈的样子，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

“这就是……王族后裔？”她心中暗忖，“管一个人类叫主人？”

排练在磕磕绊绊中接近尾声。当陈思思弹下最后一个音符时，不少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舒言，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维持平衡和引导王默显然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叶宁汐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停下。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满脸通红的王默身上，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今天的排练就到这里。大部分同学态度认真，值得表扬。”她的语气依旧平稳，但转向王默时，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无奈，“王默同学。”

王默浑身一颤，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的协调性和节奏感确实需要加强。”叶宁汐尽量隐藏语气中的绝望，“课后，希望你能多加练习，把基本步法记熟。”

王默咬着嘴唇，声音细若蚊蝇：“明，明白了，叶老师……”

“解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