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着翻身的力道,把对方扯得向下弯下腰来,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砰的一声闷响。
那人“嗷”一嗓子,捂着头踉跄后退。
杨博文“妈的……”
杨博文也感到一阵头晕眼花,额角传来剧痛。但他没停,或者说,他不能停。
他爬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朝着最近的那个身影扑了过去。
他不再管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和脚,只是认准了一个目标,一拳,又一拳,朝着对方的腹部、胸口,机械地、发狠地抡过去。
他听不见对方的咒骂和痛呼,耳朵里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还有那令人心烦意乱的雨声。
他不知道挥了多少拳,直到手臂酸麻得抬不起来,直到被他殴打的那个人软软地瘫倒在泥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另外三个人似乎被他的狠劲震慑住了,一时竟不敢再上前。
杨博文停下来,弓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灌入肺里,刺得生疼。他抬起右手的手肘,用力抹了一把脸。
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冰冷的雨水,还是温热的鼻血。
或者说两者都有。
雨水擦过手肘上的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大概是刚才倒地时擦伤了。
雨还在下,啪嗒,啪嗒。
巷子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地上那个人的呻吟声,以及另外三个围着他,却不敢再上前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透过被雨水和血水模糊的视线,看向巷子口那点微弱的光。
他没再看那几个人,只是直起身,拖着像是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继续朝着巷子另一端走去。
脚步声依旧响在泥水里,只是比来时更沉,更慢。
那三个人看着他走过去,终究没再阻拦。
黑暗中,不知谁低低地骂了句脏话,然后搀扶起地上的同伴,脚步声朝着相反的方向,渐渐消失在雨幕里。
杨博文走到巷子口,拐了个弯,将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甩在身后。
他靠在湿冷的墙壁上,又喘了几口气,才慢慢抬起手,借着远处路灯昏黄的光,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关节破了皮,渗着血丝,混着泥水,看起来脏兮兮的。
他放下手,扯了扯粘在身上的、湿透后变得沉重冰冷的外套,继续朝着修车店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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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的打斗声,像石子投入死水,打破了雨夜虚伪的宁静。动静其实不算太大,闷哼,粗重的喘息,身体撞在湿漉墙面或滚落泥水的闷响,大多被绵密的雨声盖住了。
但对躲在拐角墙后,连呼吸都屏住了的张桂源来说,每一点声音都清晰得刺耳。
他是出来起夜的。
一家三口租住的屋子没有厕所,要去巷子尾那个臭气熏天的公共厕所,就必须经过这条巷子。他没想到会撞上这一幕。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点视线,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咚咚直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
借着网吧招牌那点漫过来的、病恹恹的彩光,他看见了泥水里扭打在一起的身影。那个被围在中间的,是杨博文。
他认得他,在听修车店打工,说在外面混,但和他们不是一路。
张桂源看见杨博文挨了一拳,踉跄着,然后猛地被人踹倒在地上,泥水溅起老高。
他下意识地缩回了脖子,后背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砖石的粗糙感隔着薄薄的睡衣硌着他。他能感觉到自己攥紧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又忍不住,再次悄悄看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