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的刻意疏远,像一层冰壳裹住了林屿刚回暖的心。他不再去废弃实验楼,不再碰那块画板,每天只是机械地往返于学校和出租屋,眼底的暖意彻底褪去,又变回了那个冷漠孤僻的“问题学生”。
可江叙的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他。
他会在林屿被同学孤立时,不动声色地制造机会让话题转移;会在林屿忘记带伞的雨天,悄悄把伞放在他桌洞,却假装是别人遗落的;会在深夜里,反复看着林屿画的那些画,指尖抚过画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眼底满是痛苦的挣扎。
江振宏的催促越来越频繁,甚至派人监视江叙的一举一动。他给了江叙一个微型录音笔,让他想办法套出林屿是否记得父母车祸的细节,是否有找到证据的打算。
“爸,他只是个高中生,什么都不知道。”江叙试图辩解,语气里带着哀求。
“不知道最好,”江振宏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冰冷刺骨,“但我们必须确认。江叙,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下周之前,我要听到录音。”
挂了电话,江叙捏着那个小巧的录音笔,指节泛白。他站在教室后门,看着窗边那个蜷缩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能伤害林屿,可他也无法违抗父亲的命令。这些天的疏远,已经让林屿受尽了委屈,如果再让他知道自己一直在被算计,后果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江叙做了一个决定。
周五下午,放学铃声刚响,林屿就收拾好书包,快步走出教室。刚到校门口,就被江叙拦住了去路。
江叙的眼底布满红血丝,看起来疲惫不堪。“林屿,我有话想对你说,就五分钟。”
林屿停下脚步,没有看他,语气冰冷:“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有,”江叙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关于之前的事,我想跟你解释。”
林屿的身体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迈开脚步。
两人走到学校附近的小巷里,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夕阳的余晖在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说吧。”林屿依旧背对着他,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江叙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录音笔,放在林屿面前:“我爸让我监视你,让我套你的话,确认你是否记得父母车祸的事。”
林屿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眼神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父亲是江振宏,”江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当年你父母的车祸,不是意外,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怕你知道真相后报复他,所以让我转学到这里,接近你,监视你。”
林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江叙,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所以,”林屿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还有一丝绝望,“你之前对我好,跟我做朋友,向我表白,都是假的?都是为了监视我?”
“不是的!”江叙急忙上前,想要抓住他的手,却被林屿猛地躲开。
“别碰我!”林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烈的抗拒,“江叙,你这个骗子!你把我当什么了?当你父亲任务中的一颗棋子吗?”
“不是的,林屿,”江叙的眼眶红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一开始是,但后来不是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喜欢你也是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真的?”林屿自嘲地笑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你的真心就是欺骗我?就是在我对你敞开心扉的时候,背后却拿着录音笔?江叙,你真让我恶心!”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了江叙的心脏。他看着林屿满眼的厌恶和绝望,心里的痛苦和愧疚几乎将他淹没。“我对不起你,林屿,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只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怎么做都可以?”林屿的眼神变得冰冷刺骨,他死死地盯着江叙,一字一句地说,“那你让你父亲去自首,为我父母的死负责,你能做到吗?”
江叙愣住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江振宏心狠手辣,野心勃勃,怎么可能会主动自首?
“做不到,是吗?”林屿看着他,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江叙,我们完了。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干,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
说完,林屿转身就走,脚步踉跄,却带着一种决绝。他不敢再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心软,就会原谅这个欺骗了他的人。
江叙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巷子尽头的背影,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疼得无法呼吸。他想追上去,想抱住他,想告诉自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包括对抗自己的父亲。可他的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开。
他知道,是他亲手毁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是他把林屿重新推回了那个黑暗的深渊。
那天晚上,林屿回到出租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夜未眠。他把江叙送给他的画板和画纸全部扔在地上,狠狠地踩踏着,像是在发泄心里的痛苦和愤怒。
那些曾经让他感到温暖和幸福的东西,现在都变成了刺向他心脏的利刃。江叙的笑容,江叙的温柔,江叙的表白,都变成了一个个笑话,狠狠地嘲讽着他的愚蠢和天真。
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救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却没想到,这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而他,却傻傻地沉沦其中,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真心。
第二天,林屿没有去学校。他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这个让他伤心的城市。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去向,包括陈律师。他只想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
而江叙,在第二天早上没有看到林屿的身影时,心里就慌了。他四处打听林屿的下落,问遍了所有认识林屿的人,却一无所获。林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江叙疯了一样地跑到林屿的出租屋,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画板和画纸。那些画纸上,还留着林屿画的痕迹,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
江叙蹲在地上,捡起一张画纸,上面画的是他和林屿在公园长椅上的场景,夕阳下,两人并肩而坐,笑容温柔。可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奢望。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江振宏的电话,声音带着一丝疯狂:“爸,林屿不见了!都是你逼的!如果林屿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不见了正好,”江振宏的声音依旧冰冷,“省得我们再费心。江叙,你最好认清现实,你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江叙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是你,是你把我们逼到了对立面!爸,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林屿,我也一定会让你为你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挂了电话,江叙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他必须找到林屿,必须保护他,必须让江振宏为他的罪行负责。
他离开了学校,开始四处寻找林屿的下落。他不知道林屿去了哪里,只能凭着一点点线索,漫无目的地寻找。他放弃了自己的学业,放弃了自己的家族,只为了找到那个被他伤害的少年,弥补自己的过错。
而林屿,在离开南城后,去了一个偏远的小城。他找了一份在餐馆洗盘子的工作,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他不再画画,不再想过去的事,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江叙的身影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恨江叙的欺骗,恨江叙的背叛,可他也无法否认,自己心里还残留着对江叙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