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空缺比记忆更长久，它们像未愈合的伤口，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悄然塑造着一个人前进的轨迹
唐宁宁关于童年的最初记忆，始于城南那家总飘着一股消毒水气味的孤儿院。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铁架床的护栏摸上去能粘住手心的皮肤。她缩在单薄的被子里，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心里默数着墙上剥落墙皮的数字。
六岁，在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她已经是“大孩子”了，需要照顾更小的弟弟妹妹，需要懂得看护工阿姨的脸色。
龙套女没人要的孩子，就得勤快些，懂事些。
院长妈妈总是这么说，语气里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
直到那天下午，阳光有气无力地照进活动室，孩子们正排排坐，等着偶尔来访的“善心人士。
一个穿着黑色长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形高大，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
院长妈妈罕见地堆起满脸笑容，恭敬地跟在后面。
男人的目光扫过一排排忐忑的小脸，最后，停留在了唐宁宁身上。 那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唐宁宁读不懂的深沉。
唐肃“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唐宁宁宁宁
我小声回答，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唐肃没有姓？
唐宁宁（抬头看着他）有，姓苏
闻言那男人愣了愣，表情复杂。
他沉默了片刻，对院长说
唐肃就她吧
手续办得很快，快得超乎寻常。没有繁琐的评估，没有漫长的等待，像早已内定
就这样，我被要求换上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干净衣服，抱着一个小小的、几乎空无一物的行李包，坐进了那辆黑色的、亮得能照出惊恐小脸的轿车。
车窗外，孤儿院的灰色建筑飞速倒退。同屋的小女孩扒在铁门上，眼神里有羡慕，也有茫然
我紧紧攥着衣角，心里没有即将拥有“家”的喜悦，只有对未知前途的巨大恐惧。
开车的男人一路无话，只是从后视镜里，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好几次。
直到车子驶入那座如同宫殿般的宅邸，停在雕花的铁门前，他才终于开口，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唐肃从今天起，你叫唐宁宁。我是你的父亲，唐肃。记住，少说话，多听话。”
我点点头
唐家宅邸的奢华对我而言，如同于另一个星球。
光可鉴人的地板让她不敢下脚，价值连城的花瓶让她绕道而行。她像一株被误植入皇家园林的野草，与环境格格不入。
而唐家主母，那位保养得宜、妆容精致的贵妇，用涂着蔻丹的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像在打量一件瑕疵商品。
唐母模样倒是还算周正
她撇撇嘴，收回手，拿起丝巾擦了擦指尖
唐母既然来了唐家，就得守唐家的规矩。别把外面那些不入流的习惯带进来，平白丢了我们唐家的脸面。”
比主母更直接的恶意，来自唐雪宁，比主母更直接的恶意，来自唐雪宁。这个只比她小两岁的妹妹。
唐雪宁喂，孤儿院来的！
她故意撞掉我手里的点心。
唐雪宁听说你们那里睡觉都挤大通铺，是不是真的？你身上会不会有虱子啊？
我蹲下去捡，手指刚碰到点心，就被唐雪宁用鞋底踩住。
唐雪宁哎呀，掉了就脏了，算了，赏给你吧。
唐雪宁咯咯地笑着，语气天真又残忍。
类似这样的“小事”，充斥着我在唐家的日常。
唐肃对此，大多时候视而不见。 他提供给她物质上最基本的保障，却吝于给予一丝一毫的温度。
只有在极少数场合，当唐雪宁的刁难过于出格时，他才会沉声制止。
唐肃雪宁，适可而止。
但那眼神里，没有父亲对女儿的维护，更像是一种对“所有物”被打扰的不耐烦。
仿佛在透过她，看着遥远的另一个人，眼神里有刹那的恍惚，但很快又会恢复成一贯的冰冷。
寄人篱下的生活，将小小的我打磨得沉默而隐忍。她收起所有的棱角，像一只警觉的幼兽，在强大的对手面前，本能地选择保护自己。
但隐忍不代表屈服。 每一次不公的待遇，每一次刻意的刁难，都像一粒种子，在她心底最深处埋下。
我清楚地知道，眼泪和哀求换不来任何怜悯，只会让施暴者变本加厉。
直到我清楚地看到，另一个人来到了我的身体里。
她漂亮聪明又清醒！身上独有的气质是我一辈子都羡慕不过来的。
她说，我们的名字一样，她是替我报仇的。
我信了，如果能让唐家付出代价，我愿意把我的身体让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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