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心事

沈亦清林舒言

“艹，这死学校作业再留多一点，我他妈直接原地厥过去！”苏晓棠把物理练习册往桌上一摔，活页夹里的卷子“哗啦”滑出来两张，边角被她捏得发皱，连带着桌上的笔都滚出去老远。我赶紧伸手把笔捞回来，凑过去扫了眼卷子上的标题——《电磁感应专项突破》，不用问，准是我们班“托马斯”的手笔。

说起这位班主任的代号，那可是全班私下投票选出来的“殊荣”。他姓托是真的，但“托马斯”这三个字的精髓，全在“拖堂、骂人、撕作业”这三件事上。下课铃响了，他能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继续写，嘴里念叨着“讲完这道题就下课”，结果一讲就是二十分钟，最后还得补一句“是你们自己要听的”；谁作业写得潦草，他能当着全班的面把本子扯下来，“刺啦”一声撕成碎片，纸屑飘到前排同学的桌上；训人时更别提了，音量能掀翻屋顶，唾沫星子能溅到第一排，连隔壁班都能听见他的吼声。久而久之，“托马斯”这名号，比他的本名还响亮。

我清了清嗓子，把苏晓棠滑出去的卷子捡回来理好：“别气了，先做吧，不然明天又要被‘托马斯’盯上。”顺便做个自我介绍好了，我叫林舒言，就是那种往高中校园里一扔，能和一万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混为一谈的普通学生。成绩中游，长相普通，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唯一的“不普通”，大概就是在所有人都攥着劲儿冲刺的高二，偷偷藏了个喜欢的人——沈亦清。

我们班的沈亦清，是那种能让女生偷偷在草稿本上写他名字的男生。高挺的鼻梁，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时右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连校服领口没拉齐的褶皱，都透着股随性的好看。他成绩不算顶尖，也不至于拖后腿，就卡在中游稳稳当当，仿佛对排名没什么执念，唯一的热爱就是踢足球。

每次体育课自由活动，只要操场上传来“沈亦清，传球！”的喊声，我总能第一时间抬起头。他穿着红色的球衣，球衣后背印着醒目的数字“7”，汗水顺着额前的碎发往下滴，落在脖颈的锁骨上。脚下带球时，他的眼神会变得特别专注，膝盖微屈，身体轻轻晃动，就能轻松绕过对面两个防守的男生；等到找准机会，他会猛地抬起右脚，脚背绷直，足球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嗖”地一下飞向球门，进球的瞬间，他会转过身和队友击掌，阳光洒在他扬起的笑脸上，连风都好像变慢了——每次看到这一幕，我都觉得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手里的跳绳都能不小心甩到自己的脚踝。

可气人的是，班里那群爱起哄的男生，不知道从哪儿发现了我总偷偷看沈亦清。上次体育课，我正盯着操场发呆，同桌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压低声音说：“喂，又看沈亦清呢？”话音刚落，周围几个男生就跟着哄笑起来，有人还故意提高嗓门喊：“林舒言，你是不是‘沈亦清的死对头’啊？天天盯着人家看！”

他们说的“死对头”，其实是故意调侃——明明我连跟沈亦清说句话都要在心里彩排三遍，怎么就成“死对头”了？每次他们这么喊，我都能感觉耳朵烧得发烫，只能假装生气地瞪回去，把脸埋进课本里，心里却又怕又盼：沈亦清会不会听见？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那天放学，我收拾书包的时候，不小心把夹在物理卷子里的便利贴掉了出来——那上面写着“沈亦清踢球的样子真好看”，是我昨天忍不住写的。我刚想弯腰去捡，一只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先踩在了便利贴旁边，我抬头一看，居然是沈亦清。

他手里拎着足球袋，书包单肩挎在肩上，额前的碎发还带着点没干的汗水。阳光从教室的窗户斜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我能清楚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他弯腰捡起那张便利贴，展开看了一眼，然后抬眼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点疑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笑意。

“林舒言，”他开口说话，声音比平时听着更近，带着点少年特有的清朗，“你……是不是暗恋我啊？”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就空白了，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脸瞬间热得像烧起来一样，连耳朵根都在发烫，我慌忙摇头，手都在抖：“没、没有！你别乱说！这、这是我帮苏晓棠写的！她跟我开玩笑呢！”

说完这话，我自己都觉得心虚——苏晓棠连沈亦清的生日都记不住，怎么会写这种话？沈亦清看着我慌乱的样子，嘴角好像翘得更高了，他把便利贴递还给我，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指尖，我像被烫到一样赶紧缩回手。

“哦，是吗？”他挑了挑眉，没再追问，转身拿起自己的书包，“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看着他走出教室的背影，我才敢大口喘气，手心里全是汗。我把那张便利贴揉成一团，塞进书包最里面的夹层里，心脏还在“砰砰”跳个不停。苏晓棠收拾完书包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发什么呆呢？走了啊！”

我赶紧站起来，跟上她的脚步，走出教室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亦清已经不见了踪影，可我好像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还有刚才他问我时，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高二的日子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被“托马斯”的物理卷淹没，被苏晓棠的吐槽包围，可又好像不一样了——因为那张被揉皱的便利贴，还有沈亦清那句没追问的话，成了我藏在心底，比高考倒计时更让我心跳加速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