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系统仿佛陷入了休眠,再没有发布任何任务,连一句提示音都没有。那场病房里尴尬又失败的“浪漫晚餐”,像是一场被按下了暂停键的荒诞剧。
但苏念知道,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陆寒霆住院观察期间,她依照“陆太太”的本分,每天都会去医院探望一次,带着厨师精心准备的、绝不出错的营养餐。她不再试图营造任何“浪漫”氛围,举止得体,言语谨慎,完美地回到了过去三年那个界限分明的状态。
而陆寒霆,也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惜字如金的陆氏总裁模样。
他不再追问车祸那晚的细节,也不再提那束突兀的红玫瑰。他只是平静地接受她的探望,偶尔就公司事务对周谨做出几句简短的指示,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公务或阅读。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除了苏念自己。
那种悬而未决的等待,比直接的惩罚更让人煎熬。她就像一个等待另一只靴子落下的楼下住户,系统越是安静,她内心的弦就绷得越紧。
同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陆寒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与过去三年不同了。
那不再是完全的无视或程序化的审视,而是一种更深的、更隐晦的探究。他会在她递过水杯时,不经意地扫过她的手指;会在她低声与护士交谈时,看似专注于文件,余光却停留在她的侧影。
他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耐心观察着闯入领地的、行为异常的猎物。
这种无声的审视让苏念如芒在背。她必须调动全部的自制力,才能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不露出一丝一毫与“系统”、“任务”相关的破绽。
这天下午,苏念照例来到病房。她将带来的餐点摆好,正准备像前几天一样找个借口离开,陆寒霆却忽然合上了手中的文件。
“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苏念动作一顿,抬起头:“是吗?那很好。”
“嗯。”陆寒霆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随口一提,“周谨明天上午有并购会议,你方便过来吗?”
苏念愣住了。
过去三年,陆寒霆无论公事私事,从未主动要求过她参与。接送、办理手续这些琐事,一向由周谨或助理团队负责。
他为什么突然提出让她来接?
是进一步的试探?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信号?
脑海中没有系统跳出来发布任务,这完全是他个人的行为。
苏念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她摸不清他的意图,但“拒绝”在当前情况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方便的。”她听到自己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我明天上午过来。”
陆寒霆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重新拿起了文件,仿佛刚才只是安排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
对话结束。
苏念走出病房,手心微微沁出薄汗。他来接出院?这看似平常的举动,放在他们之间,却显得极不寻常。
第二天上午,苏念准时到达医院。
出院手续周谨早已安排妥当。她到的时候,陆寒霆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额角的纱布也换成了更小、更不显眼的创可贴。除了脸色比平日稍白一些,他看起来已然恢复了那个掌控一切的商业帝国掌舵人的形象。
见到苏念,他只是淡淡颔首。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一路无话。周谨和保镖沉默地跟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气氛有种诡异的安静。
直到坐进宽敞的劳斯莱斯后座,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司机平稳地启动车子。
陆寒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乎没有交谈的打算。
苏念暗暗松了口气,将视线投向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希望能将这尴尬的沉默持续到回家。
然而,就在车子驶过一个路口时,陆寒霆低沉的声音忽然在静谧的车厢内响起,不高,却清晰无比:
“那家店,”他依旧闭着眼,像是无意识的闲谈,“盘山公路附近,似乎没有花店。”
苏念的背脊瞬间僵直!
他果然没有忘记那束玫瑰!他甚至去查了附近有没有花店!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他比她想象的更加敏锐,也更加步步紧逼。
她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一个能勉强自圆其说的解释。
“……是绕了点路,去市中心买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当时……没想那么多。”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陆寒霆缓缓睁开了眼睛,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微微绷紧的侧脸上。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那样看着她,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苏念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努力维持着眼神的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已经快得像要挣脱胸腔。
几秒钟后,陆寒霆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随即,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是吗。”
他轻飘飘地落下这两个字,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却让苏念心惊胆战的交锋。
车厢内再次恢复了寂静,但空气里弥漫的探究与怀疑,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浓重。
苏念知道,暂时的风平浪静已经结束。
系统的暂停键松开了。
而她与陆寒霆之间,这场因为一个荒谬系统而被迫开启的、真假难辨的“恋爱游戏”,伴随着他愈发深入的探究,正式进入了更复杂、也更危险的阶段。
她的煎熬,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