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舔舐着汪家据点的断壁残垣,焦糊的气息混杂着尘土弥漫在空气里。
吴邪靠在一根熏得发黑的立柱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指腹蹭到唇角的血迹,随手抹在沾满灰尘的衣襟上。围剿汪家的最后一战打得惨烈,兄弟们大多带伤,他自己也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至今胸口还闷得发疼。
“天真,这边清理完了!没活口了!”胖子的大嗓门穿透烟火气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你那边咋样?用不用搭把手?”
“没事,”吴邪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虚,目光却扫过眼前这片狼藉的实验区,“再看看,别漏了什么。”
汪家这处据点藏得极深,地下三层全是密密麻麻的实验室,里面的东西看得人头皮发麻——浸泡在营养液里的器官、闪烁着冷光的仪器、还有墙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实验数据。吴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适,脚步踉跄地往里走。
最里面的实验室出乎意料地完整,厚重的合金门被炸得变形,却没完全倒塌。吴邪推了两把没推动,胖子闻讯赶来,吆喝着“看胖爷我的”,硬生生用蛮力把门板撞开一道缝。
一股极淡的消毒水味混着营养液的腥气扑面而来。
实验室中央,一个巨大的透明舱体静静立着,里面灌满了淡蓝色的液体,一个少女悬浮在其中。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单薄的白色囚服,乌黑的长发在液体里散开,像一丛安静的海藻。
她闭着眼,睫毛纤长,肤色白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却毫无生气,仿佛一尊泡在水里的木偶。
“这啥玩意儿?汪家的新玩具?”胖子探头张望,咂了咂嘴,“看着挺渗人的。”
吴邪没说话,缓步走近。舱体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只有一个冰冷的代号——“零”。
他伸手触摸冰凉的舱壁,少女似乎有所感应,眼睫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那一瞬间,吴邪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不是活人的情绪,更像一台机器接收到指令前的短暂电流。
“里面有生命体征。”吴邪的声音沉了些,他见过汪家太多泯灭人性的实验,眼前这女孩,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胖子凑过来研究了半天控制台,骂骂咧咧道:“这破机器被炸坏了,没法手动开门,咋办?直接砸了?”
“别硬来,”吴邪拦住他,目光落在少女苍白的脸上,“她要是一直泡在里面,迟早没命。”
他绕着舱体转了一圈,发现底部有个应急阀门。吴邪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拧动阀门,淡蓝色的液体顺着缺口缓缓流出,带着细微的气泡声。
液体渐渐见底,少女的身体轻轻落在舱底,依旧保持着悬浮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吴邪跳进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出来。
入手的重量轻得惊人,皮肤凉得像冰,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的手腕和脚踝上,还留着一圈深深的勒痕,像是长期被束缚留下的印记。
“这姑娘怕不是个活死人吧?”胖子在一旁嘀咕,“一点反应都没有。”
吴邪没接话,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少女身上。外套很大,几乎能把她整个人包住,勉强抵御住空气中的寒意。他抱着她往外走,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某种易碎的东西。
走出据点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曦透过硝烟,落在少女毫无表情的脸上,竟有种奇异的脆弱感。
“天真,这玩意儿咋办?”胖子跟在后面,挠了挠头,“总不能带回吴山居吧?万一她是汪家的杀手锏,醒了给咱们一刀咋办?”
吴邪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她的眼依旧闭着,眉头却微微蹙起,像是在承受某种无形的痛苦。他想起舱体上的“零”字,想起她眼底那片空洞的死寂,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恻隐。
“她不是玩意儿,”吴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是人。”
车子驶往吴山居的路上,少女始终没有醒来。吴邪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忽然想起自己这一路和汪家的纠缠,想起那些被汪家毁掉的人生。
或许,他救不了所有人,但至少,能救这一个。
“以后,你就叫吴不言吧。”吴邪轻声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吴家的吴,不言不语的不言。”
不用再听任何人的指令,不用再做任人摆布的武器,以后安安静静地活着,做个普通人就好。
怀里的少女似乎听懂了,嘴角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没有声音,也没有表情,却像是一颗沉寂已久的种子,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迎来了第一缕微光。
车子碾过清晨的石板路,吴山居的轮廓在远处渐渐清晰。吴邪抱着吴不言,推开车门,走进了那扇即将为她开启全新人生的大门。
鸡飞狗跳又暖意融融的日子,从此刻,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