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的阳光越发和煦，吴不言被吴邪安置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她依旧坐着一动不动，只是偶尔会微微偏头，看向院角盛放的栀子花，眼神里少了几分空洞，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好奇。
吴邪在堂屋整理刚收回来的古董字画，胖子则躺在旁边的摇椅上打盹，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吴山居难得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忽然，院门外传来“吱呀”一声轻响，紧接着是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这两人是附近有名的小毛贼，早就听说吴山居藏着不少宝贝，趁今天院子门没锁死，想来碰碰运气。
“小声点，那胖子看着挺凶，别吵醒他！”其中一个瘦高个压低声音，指了指堂屋门口的胖子，另一个矮胖子则搓着手，眼神贪婪地扫过堂屋里摆放的古董。
两人蹑手蹑脚地往堂屋凑，刚跨过门槛，还没等伸手碰桌上的青花瓷，院子里的吴不言突然动了。
她像是被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原本放松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神里的那点好奇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锐利。几乎是在那两个毛贼踏入堂屋的瞬间，她猛地从藤椅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像一道残影，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僵硬和笨拙。
“小心！”吴邪最先察觉到动静，抬头时正好看到吴不言扑向那两个毛贼，心头一紧，厉声喝道。
但已经晚了。
瘦高个刚摸到青花瓷的边缘，就感觉后颈一凉，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袭来，他甚至没看清来人，就被狠狠踹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
矮胖子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却被吴不言一把揪住后领，像拎小鸡一样轻松拎了起来。她的眼神冷得像冰，指尖死死扣着对方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指尖弯曲，形成一个极具攻击性的姿势，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类似野兽警告的闷响。
那姿势，那眼神，完全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杀人姿态，和她这副十六七岁少女的模样格格不入，看得人头皮发麻。
“我的妈呀！”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猛地从摇椅上跳起来，手里还攥着个蒲扇，“小家伙，手下留情！这俩是小毛贼，不值得你动手！”
吴不言充耳不闻，扣着矮胖子衣领的手越收越紧，那矮胖子脸涨得通红，呼吸困难，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个劲地求饶：“大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吴邪快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吴不言抬起的手腕，她的手劲大得惊人，吴邪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勉强按住。
“不言！停手！”吴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同时放柔了语气，“他们没有威胁，不用动手。”
吴不言的身体微微一僵，眼神依旧冰冷，但握着矮胖子的手却松了些许。她转过头，看向吴邪，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停下——在她的认知里，闯入者就是目标，目标就该被清除，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指令。
“他们是坏人，但不用杀他们。”吴邪耐心地解释，一边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试图让她放松下来，“我们把他们交给警察就好，你的任务不是杀人，是保护自己，保护我们。”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像是一股暖流，一点点渗透进吴不言冰冷的意识里。她盯着吴邪的眼睛看了很久，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影，冰冷的气息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和无措。
终于，她缓缓松开了手，矮胖子像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滚带爬地跑到瘦高个身边，两人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地冲出吴山居，连句狠话都不敢留下。
院子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吴不言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像是在回味刚才那股强烈的攻击欲。
胖子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我的乖乖，这汪家培养出来的果然不是善茬！刚才那一下，差点没把我魂吓飞了！天真，你这可是捡了个定时炸弹回来啊！”
吴邪没有接话，只是走到吴不言面前，轻轻握住她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她的手很凉，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刚才的爆发也让她有些失控。
“没事了，”吴邪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他们已经走了，不用害怕。”
吴不言抬起头，看向吴邪，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只剩下纯粹的茫然，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你做得很好，保护了吴山居，”吴邪先肯定了她的初衷，然后温柔地纠正，“但我们不能随便伤害别人，只有在别人要伤害我们的时候，才能动手反抗，明白吗？”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神依旧困惑。
吴邪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要抹去她骨子里的杀戮本能，比教她用筷子、吃饭难得多。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身上那股来自汪家的、冰冷的危险气息，那是刻在骨髓里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但看着她此刻茫然无措的样子，吴邪又坚定了决心。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会教你分辨，教你控制。”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吴不言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重新坐回藤椅上，只是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似乎还在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
胖子凑过来，压低声音对吴邪说：“天真，这事儿得重视啊，以后要是她再突然失控，伤到自己人咋办？”
吴邪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吴不言安静的侧脸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凝重，也带着一丝期待：“会好的，她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做人，我们教她就好。”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风波，像是一盆冷水，浇醒了沉浸在温情中的两人，也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教吴不言“做人”的这条路，远比想象中更艰难，更需要耐心和坚持。
而对于吴不言来说，这是她第一次违背骨子里的“指令”，也是她迈向“人”的第一步，虽然笨拙，却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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