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渐次亮起的霓虹,将房间染上一层流动的、暧昧的光晕。钢琴安静的轮廓在昏暗中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那声刺耳的鸣笛仿佛抽走了所有的氧气,留下一种紧绷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未尽的悸动、被打断的懊恼,以及一种更加汹涌的、无声的渴望。
顾泽清率先动了。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微的僵硬,走向墙壁,“啪”一声轻响,柔和温暖的灯光驱散了满室的昏暗,也似乎将刚才那片刻失控的旖旎照得无所遁形。
“抱歉,”他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只是仔细听,尾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刚才有些失态。”
余幸依旧坐在琴凳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感受着指尖残留的、与他合奏时的微麻触感。她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没有。”
她没有觉得被冒犯。那一瞬间的靠近,她除了心跳失序,感受到的更多是他小心翼翼的珍视,以及……她自己内心同样汹涌的期待。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凝固的气氛。
顾泽清看着她低垂的、泛着红晕的侧脸,镜片后的目光柔和下来。他没有再就那个几乎成真的吻多说什么,有些界限,一旦跨越了预备动作,便再也回不到纯粹的原点。此刻的尴尬,恰恰证明了某种东西已经不同。
“饿了吗?”他转换了话题,语气自然了许多,“叫点外卖?或者……我冰箱里还有些食材,可以简单做点。”
他会做饭?这个认知让余幸有些意外,也冲淡了那份残余的羞赧。她抬起头:“你还会做饭?”
“留学时练就的生存技能,”他笑了笑,走向开放式的厨房,“味道不敢保证,但肯定能吃。”
“那……尝尝你的手艺?”余幸也站起身,跟着走到厨房岛台旁,看着他打开冰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新鲜的蔬菜、鸡蛋和肉类,并非她想象中单身男性的敷衍。
“荣幸之至。”他拿出几样食材,动作熟练地系上围裙。藏青色的围裙带子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与他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形象形成了奇妙的反差,却莫名地……很吸引人。
余幸就靠在岛台边,看着他洗菜、切菜。他的刀工不算顶尖,但很稳,番茄被均匀地切成小块,洋葱丝也细密整齐。厨房里很快响起了食材下锅的“滋啦”声,伴随着温暖的香气弥漫开来。
她看着他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灯光勾勒出他肩颈的线条,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家”的温馨感悄然将她包裹。这感觉比在高级餐厅约会,更让她心动。
“需要我帮忙吗?”她问。
“不用,”他回头看她一眼,眼神温润,“你是客人,等着就好。”
简单的意面,搭配番茄肉酱和一份蔬菜沙拉。他摆盘甚至带着点笨拙的讲究,将面条卷好放在盘子中央,淋上酱汁,旁边点缀着几片罗勒叶。
“尝尝看。”他将盘子推到她面前,眼神里带着些许期待。
余幸吃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地好。番茄的酸甜和肉沫的咸香平衡得恰到好处,面条煮得也软硬适中。
“很好吃。”她由衷地赞美。
他明显松了口气,眼角漾开细碎的笑纹:“那就好。”
两人就坐在厨房的岛台边吃完了这顿简单的晚餐。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他们聊着各自留学时的趣事,分享着对不同国家饮食文化的看法。刚才钢琴旁的插曲,仿佛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被暂时封存,却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饭后,余幸主动帮忙收拾餐具。当她拿着擦干的盘子,踮起脚尖想放进头顶的橱柜时,一只手臂从她身后伸了过来,轻松地接过了盘子,放了上去。
她整个人几乎被他圈在了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他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余幸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没有立刻退开,而是就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在她耳边低声问:“今天……开心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磁性的震动,直接敲在她的耳膜上。
余幸的心跳再次失控。她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嗯,很开心。”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词语,然后,用一种极其郑重的语气缓缓说道:
“余幸,我很清楚我们之间的‘不同’。你是万众瞩目的钢琴家,我是埋在故纸堆里的教书匠。我们的世界看似平行,很少有交集。”
他的话让余幸的心微微一提。
但他紧接着说:“可是,从听到你弹错的那个音开始,我就知道,有些平行线,是会被某种引力弯曲,最终交汇的。”
他轻轻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他的目光在厨房明亮的灯光下,坦诚而灼热,不再有任何掩饰。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我现在,非常、非常地想靠近你。不是以教授对艺术家的欣赏,而是以一个男人,对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的……追求。”
追求。
他终于将这个词,明明白白地摆在了她面前。
余幸仰头看着他,看着他镜片后那双无比认真的眼睛,看着他微微抿起的、带着紧张弧度的唇。所有的忐忑、所有的酸涩、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
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也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内心的答案。
她踮起脚尖,主动地、快速地,在他唇上印下了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一触即分。
她的脸颊红得像要滴血,勇气仿佛在那一瞬间用尽,转身就想逃开。
顾泽清却猛地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重新带回了怀里。他的手臂坚实有力,胸膛温暖宽阔。
他低头看着她,眼底是难以置信的惊喜和骤然燃起的、更加炽烈的火焰。
“这次,”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刚刚吻过的唇角,声音喑哑得不成样子,“可以吗?”
余幸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用微微颤抖的、再次迎上去的唇,给了他最直接、最肯定的回应。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勾勒着世间百态。而在这个亮着温暖灯光的厨房里,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终于抛开了所有的顾虑与头衔,遵循着最原始的心动,紧紧相拥,交换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缠绵而郑重的吻。
空气里,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失控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