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仙姬

“仙姬其愿有三：一愿鲛人开口，臣服仙姬；二愿鲛人断尾，永不归海；三愿鲛人献珠，永无叛逆。”

　　张仙师话落，下方众人神色各异，互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诧异和不解。

　　“仙姬这是何意啊？”

　　“我怎么听着，像是不但要驯化鲛人，还要收鲛人做她的仙侍？

　　汝菱手中把玩着绸缎，恍若听不到下方的窃窃私语。她身为顺德仙姬，地位尊崇，对于谷中人是绝对的上位者，也因此，并不在意这些人的想法。就连他们口中所说的鲛人，也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的玩意儿。

　　于汝菱而言，一条流光溢彩的裙子不算什么，若能借此裙让仙师微微一笑，也算天不枉生那鲛人一场。

　　下方有人行礼道：“仙姬，若要鲛人说话尚且可以，但听闻鲛尾、鲛珠对鲛人而言，是堪比性命之物，后面两条恐怕不行。”

　　汝菱挑眉，“这么说......”听闻下方有人忤逆她的旨意，本想斥责，灵府中沉寂的法器却突然一亮。

　　灵府中泛着红光的法器是一柄剑，那柄剑是汝菱昔年一舞后，仙师怜她练舞辛苦，特意让她在府库中挑选的法宝。

　　汝菱还记得，仙师见她选这柄剑后，眉心微蹙，似乎在深思。按照以往，她定然会另选一件，但她的手一摸到剑柄，满脑子就都是想要，一定要得到。那种感觉从未有过，所以即便仙师面露不愉，也还是咬牙坚持选择这柄剑。

　　后来.....

　　后来她出行皆有随从保护，渐渐遗忘这柄剑，而这柄剑也从未像今天这般，突然亮起红光。

　　“本宫从不强人所难，你也不必觉得本宫是蛮不讲理之人。”汝菱向下方随意挥手。

　　“小仙失言，小仙失言，还望仙姬恕罪。”

　　汝菱冷笑，什么叫失言，他敢在仙师面前这般言语吗？如若此时站在万花谷的是仙师，命他们驯服鲛人的是仙师，这些人恐怕要争先恐后的涌上来，个个信誓旦旦保证完成任务，绝无二话。

　　汝菱面露不耐，这些年她被仙师娇养的不懂半分忍耐，喜怒哀乐都明晃晃摆在脸上，此时眉头微蹙，显然是动怒的前兆。

　　偏偏灵府中法器红光闪个不停，像那条不懂事的鲛人，也像万花谷这些罗里吧嗦的老头子，自顾自的彰显存在。

　　倘若换个地点汝菱会把这把剑取出，可惜现在是万花谷，她又刚刚说出那番话，此刻亮剑无异于要同万花谷开战。

　　身为仙师弟子，同时又是天宫顺德仙姬，饶是汝菱再看不顺眼灵府中法器，此刻也只能压下怒气用灵力安抚。

　　汝菱暗中催动灵力安抚法器，灵力甫一接触法器，一股庞大的记忆立刻冲刷她的灵海。

　　这股记忆属于汝菱本身，避无可避，只能被动接受。

　　痛！

　　脑袋仿佛被一双大手搅弄、撕裂、捣碎，又胡乱拼凑出记忆。

　　一股从未经历过的记忆强硬挤压着汝菱灵海，一点点凿刻重塑过往，彷如要让她永世难忘。

　　须臾之间，汝菱后背冷汗浸湿衣服，身体痉挛颤抖。

　　彻骨的冷，连血液都被冻结。

　　胸腔停止起伏，呼吸被剥夺。

　　脑袋坠入岩浆火海，身体却坠入极寒冰川。

　　无休止的坠落和痛苦，持久且绵长。

　　“救……”汝菱想呼喊，却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

　　就在她即将溺死于绝望的回忆，下方有人开口。

　　“仙姬，木泽长老失言，但绝无不敬之意。还望仙姬息怒。”沧澜谷主求情道。

　　声音仿若利剑，斩开黏腻的回忆。

　　刹那间，汝菱从冰川火海重回人世。

　　灵府中，法器无声息的熄灭红光，静静悬浮，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臆想。

　　但脑海中浮现的过去种种，却告诉汝菱，刚才她接受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

　　那柄剑裹挟着未来的记忆，带着即将被十方阵封印的她重回过去！

　　筹谋千年的师父，被毁的脸，处处与她作对的纪云禾，不听话的鲛人，一切都真实存在！

　　汝菱沉浸在过，长久不语。

　　没想到这法器竟有如此妙用，怪不得当时她执意要这柄剑时，仙师会犹豫甚至生气，还好她当时坚持，否则又怎会有今日奇遇。

　　汝菱不禁哈哈大笑。

　　天不亡我，我必当覆此不公！

　　过往我所承受的痛苦，势必要向诸君一一讨回！

　　汝菱回神来，见跪了一地谢罪万花谷中人，收敛笑容，轻声道：“快起来吧，都说了本宫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不必如此紧张。”

　　她忍着神魂重塑的痛苦，轻轻一笑：“鲛人自古以来凶悍难训，本宫也有所耳闻。不过本宫做任何事情都不曾半途而废。若做事不能都干脆彻底，反而犹豫果断，那与废物何异？你说对吗？沧澜谷主？”

　　沧澜谷主只得应声称是。

　　沧澜谷主身后的高大男人稽首道：“仙姬放心，昊青既然......”

　　记忆里一个熟悉的名字，来源于被她剖心炼制成行尸走肉的叛徒。

　　“林、昊、青？”打断，玩味地看着下方男子，那位在未来的时间长河中注定背叛她的男子正恭顺领命，等待她的发话。

　　“属下万花谷谷主之子，林昊青。”林昊青道。

　　汝菱多瞧他几眼。

　　不够忠心、不够柔顺。明明诡计多端，偏又装成正人君子。

　　这种桀贪骜诈之徒，若是能驯服成俯首帖耳的狗，到时比驯服那头野性难驯的鲛人，来的更痛快。

　　“木泽长老比你年长，都不敢妄下断言。你年纪轻轻，竟敢这般口出狂言？”汝菱起身，“既然你们训不好......不如本宫亲自来训，林昊青，你便从旁协助本宫。就这么定了。”

　　张仙师极有颜色的谄媚上前，抬起手臂托住汝菱的指尖。

　　仙姬发话，众人虽然有疑虑和担忧，但无人敢反驳。

　　林昊青腰更弯，头低地更深：“昊青定竭尽全力辅佐仙姬。只是鲛人确为罕见凶物，昊青斗胆，事成之后想向仙姬讨一桩赏赐。”

　　汝菱睨林昊青一眼。

　　沧澜谷主怕林昊青再惹得汝菱不快，忙开口道：“为仙师府效力是我们的本分，怎么可以讨赏赐呢？”

　　仙师府风头盖过天宫，像一座无形大山，死死压在众生之上。仙师即是汝菱现在最大的依仗，也是囚她的牢笼主人。

　　汝菱冷笑：“不是仙师府效力，是为本宫效力。林昊青，本宫从不吝啬。只要你乖乖听话，一个心愿而已，本宫给得起。”

　　“谢过仙姬。”林昊青在沧澜谷主开口前抢先谢恩。

　　“万花谷护法纪云禾，也愿参与训鲛，还望仙姬成全。”

　　汝菱讥讽一笑：”看来万花谷，从不晓得知足二字怎么写。”与仙姬共事是无上荣光，眼下荣光已分给林昊青，偏又有一个纪云禾来分一杯羹。

　　张仙师立刻大喊：“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