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的烛火已燃至灯芯末梢，昏黄的光在墙上游走。
墨奕怀躺在冰冷的地上，意识忽沉忽浮，胸口的疼痛渐渐变得麻木，只有右手抓着的怀表，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度。
他的视线模糊成一片，只能隐约看到灵牌上“曲檀儿”三个字。
耳边似乎有风声，又像是谁在轻声呼唤，细细软软的，像极了檀儿小时候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叫他“奕怀哥哥”的声音。
曲檀儿奕怀哥哥……
真的是她的声音。
墨奕怀艰难地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里，一道浅白色的光从灵牌顶端飘了出来。
光缓缓聚拢，渐渐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浅蓝色的襦裙，乌黑的长发，眉眼间的温柔，和记忆里的曲檀儿一模一样。
只是她的身影是透明的，仿佛一碰就会消散。
墨奕怀檀儿……是你吗？
墨奕怀的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墨奕怀你是不是……来带我走了？
灵魂形态的曲檀儿飘到他身边，蹲下身，透明的手悬在他的脸颊上方，却不敢触碰。
她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曲檀儿奕怀哥哥，我不是来带你走的，我是来告诉你，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墨奕怀对不起？
墨奕怀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地上。
墨奕怀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让你被逼着投湖……我甚至还想过用邪术复活你，差点变成怪物……
曲檀儿不是的，奕怀哥哥
曲檀儿摇头，打断了他。
曲檀儿方觉寺的签，是我故意求的下下签。
墨奕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墨奕怀你说什么？
曲檀儿我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曲檀儿娘去世前，偷偷给我留了信，说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伤了根基，活不过十八岁。
曲檀儿我不想让你知道，不想让你为我难过，更不想让皇上用我的性命威胁你，让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曲檀儿那天在方觉寺，老和尚说，唯有舍身，可换他生，我就知道，这是我唯一能保护你的方式。
曲檀儿我死了，皇上就没有威胁你的筹码，你就能好好活着……
曲檀儿奕怀哥哥，我从来没怪过你，更不想你为了复仇变成怪物，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墨奕怀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所有的痛苦、自责、疯狂，都是因为她的牺牲；原来她投湖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爱他，想让他活下去。
他像个孩子一样，眼泪汹涌而出，浸湿了鬓角的白发。
墨奕怀可是……我好想你……
他伸出手，想抓住她透明的衣角，手指却穿过了她的身影，什么都没碰到。
墨奕怀没有你的日子，我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墨奕怀檀儿，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
曲檀儿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却还是摇了摇头。
曲檀儿奕怀哥哥，好好活着，才是对我最好的告慰。
曲檀儿我们还有来世，不是吗？
她伸出透明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像小时候他帮她擦眼泪那样，温柔地拭去他的泪水。
曲檀儿来世，我们不要做王爷和庶女，就做寻常人家的孩子。
曲檀儿我还在桃花树下等你，你还带着桂花糕来找我，好不好？
墨奕怀看着她温柔的笑脸，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墨奕怀好……来世，我一定找到你……再也不分开……
曲檀儿嗯，我等你。
曲檀儿笑了，笑容像当年桃花树下那样灿烂，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开始消散。
曲檀儿奕怀哥哥，好好活着，来世见……
墨奕怀檀儿！
墨奕怀想抓住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化作点点微光，最终融入灵牌，消失不见。
佛堂里又恢复了寂静，墨奕怀躺在地上，眼泪还在流。
他知道，她希望他好好活着，为了她，也为了他们的来世。
他抓紧怀里的怀表，感受着表壳的温度，轻声说。
墨奕怀檀儿，我会好好活着，等到来世……一定找到你。
烛火终于燃尽，佛堂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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