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焦黑的大地上,如同一条搁浅的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
暗红色的天幕低垂,仿佛凝固的创口,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体内,两股力量正在激烈交锋:一股是外来入侵的、充满毁灭气息的狂暴星辰之力,另一股是我自身微弱的本源灵力,以及……那道属于谢知遥的、清凉如月华的力量。
引导的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谢知遥留下的那道灵力虽然精纯亲和,但量实在太少,只能作为“引子”和“润滑”,无法真正压制星辰之力。
大部分工作,仍需我用自己的意志和灵力,一丝丝地去磨,去化解。
时间一点点流逝,秘境中没有日月更替,只能凭感觉估算。
或许过了一天,或许更久。
当我终于将体内最后一丝失控的星辰之力勉强驯服,引导着融入千疮百孔的经脉时,整个人几乎虚脱。
汗水浸透了破碎的衣衫,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但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不仅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是因为我发现,经过这次星辰潮汐的洗礼和艰难的抗争。
我的经脉虽然受损严重,却似乎被拓宽了一丝,也变得更加坚韧。
而且,那些被勉强融入的星辰之力,虽然微弱,却让我对周围环境中无处不在的星辰威压,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亲和感,不再像刚来时那样寸步难行。
祸兮福所倚。这陨星涧,果然是危险与机遇并存。
我挣扎着坐起,取出丹药服下,开始全力修复伤势。
这一次,我更加小心,分出部分心神,时刻感应着周围能量的细微变化,以防再次被突如其来的星辰潮汐或陨石碎片袭击。
数日后,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虽然状态远未到巅峰,但已有了继续探索的能力。我站起身,再次望向陨星涧深处。
那种古老的剑意呼唤,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仿佛冥冥中有根线在牵引着我。
我继续前行,更加谨慎。脚下的土地愈发崎岖,巨大的裂缝如同大地的伤疤,其中翻滚的银色能量令人心悸。
我避开那些能量极度不稳定的区域,循着剑意的指引,在焦岩与深壑间艰难穿行。
又过了不知多久,我终于抵达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山口,中央凹陷,四周是陡峭的焦黑色岩壁。
而那股令我灵魂悸动的古老剑意,源头就在那环形山口的中心!
我强忍着激动,攀上环形山口边缘,向下望去。
只见山口底部,并非想象中的深渊,而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布满银色碎石的广场。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块高达十丈的漆黑石碑!石碑不知是何材质,表面布满岁月痕迹,但整体完好。
而那股磅礴、苍凉、仿佛能斩裂星辰的古老剑意,正是从这块石碑上散发出来的!
石碑表面,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和难以辨认的古文。
最引人注目的,是石碑正中,一道从上至下、仿佛天然生成的笔直裂缝!
那裂缝光滑如镜,隐隐有星辉流淌,散发出最为锐利的剑意!
就是这里!陨星涧的核心,古剑意残留之地!
我心中狂喜,但并未失去理智。越是接近机缘,往往越是危险。
我仔细观察着广场周围,精神力蔓延开来,感知着任何可能的陷阱或守护兽。
片刻后,我确认除了石碑本身散发的强大剑意威压外,并无其他明显的危险气息。
那股剑意虽然强大,但似乎并无主动攻击性,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散发,或者说,是一种考验。
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环形山口边缘滑下,落在广场边缘的银色碎石上。
脚步刚落定,一股比外围强烈数倍的剑意威压便扑面而来!
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利剑指向我,刺得我皮肤生疼,灵魂都在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锐利的气息,连呼吸都感觉像是吸入了一把把细小的刀子。
我闷哼一声,运转灵力抵抗,一步步向着中央的石碑走去。
每前进一步,威压便增强一分。走到距离石碑十丈左右时,我已经举步维艰,额头青筋暴起,汗水不断从下巴滴落。
不能放弃!我咬紧牙关,将谢知遥留下的那道清凉灵力的特性催发到极致,同时努力让自己去感悟、去适应这股星辰剑意,而不是一味地对抗。
渐渐地,我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就像在之前的星辰潮汐中一样,对抗中带着一丝引导和融入。我的速度慢如蜗牛,但确实在一点点地靠近石碑。
五丈……三丈……一丈……
当我终于来到那块漆黑石碑面前,伸手就能触碰到那冰凉的石体时,整个人几乎虚脱。但我顾不上疲惫,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石碑上的痕迹吸引了。
靠近了看,那些模糊的图案更像是某种玄奥的运剑轨迹,而那些难以辨认的古文,也隐隐散发出道韵。我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石碑正中那道笔直、光滑、流淌着星辉的裂缝上。
仅仅是注视着这道裂缝,我就感觉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仿佛有剑气要从中射出,斩灭我的神魂!但我强忍着不适,将全部心神沉浸其中。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一片无垠的星空,一道惊艳绝伦的剑光亮起,斩裂星辰,破碎虚空!那股一往无前、寂灭万物的剑意,深深震撼了我的心灵。
这不是普通的剑法,这是一种意境,一种规则,一种……道!
我盘膝坐在石碑前,闭上了眼睛。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灵去感受,用神魂去触碰那道古老的剑意烙印。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我的意识完全沉浸在那片幻象中的星空剑海里,感受着每一缕剑光的轨迹,体会着那股斩灭星辰的决绝与寂寥。
我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体内灵力自发地按照某种玄妙的轨迹缓缓运转,与石碑散发出的剑意产生着微弱的共鸣。肩头之前被毒瘴兽所伤、又被星辰之力冲击过的地方,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和麻痒,那是伤口在剑意无形的淬炼下加速愈合,也是我自身的剑气在悄然滋生。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沉浸于感悟之时,我周身的气息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原本微弱平和的灵力,渐渐带上了一丝锐利之意,如同未经打磨的剑胚,开始展露锋芒。我手中那柄普通的铁剑,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剑身微微震颤,发出几不可闻的轻鸣。
【检测到宿主正在接触高维规则衍化产物(系统标识:古剑意烙印)。正在分析……规则冲突……数据库匹配异常……警告:该物存在干扰系统判定机制风险……】
系统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地在我脑海响起,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变得模糊不清,最后甚至带上了杂音,然后彻底沉寂下去。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完全沉醉在那浩瀚的剑意海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当我从深层次的感悟中被一丝异动惊醒时,我感觉自己仿佛脱胎换骨。虽然修为没有明显提升,依旧停留在练气四层巅峰,但我对灵力的掌控,对“剑”的理解,已然跃升了数个层次!我的神识变得更加敏锐,意念似乎也带上了一丝锋锐之气。
我睁开眼,眸中似有星芒一闪而逝。
然后,我看到了他。
就在环形山口的对面崖壁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月白道袍在狂暴的星辰乱流中衣袂飘飞,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俊依旧,正是谢知遥!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来了很久,正默默地注视着我。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复杂难明,而是带着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欣赏,以及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果然来了!他果然知道我会来这里!
四目相对,隔着巨大的环形山口,隔着弥漫的星辰之力与古老的剑意。
这一次,我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陨星涧的风吹起我的发丝,也吹动了凝固的空气。
所以,谢知遥,这场即兴的演出,你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