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业火归途

序幕：前世终章

红莲业火，焚尽了昆仑虚的祥云，映红了四海八荒的天。 昔日仙境，如今已是尸横遍野，焦土千里。哀嚎声与兵戈碎裂之音，交织成一曲末世的挽歌。 白浅立于九重天之巅，一身素衣早已被血与火染成暗红。她曾是天族太子妃，青丘女君，如今，她是让三界战栗的魔尊。 她的眼神空洞，再无半分往日的神采，只余下癫狂与死寂。体内汹涌的魔力不受控制地肆虐，所过之处，生灵涂炭，人间……已沦为炼狱。 她不在乎了。 什么都不在乎了。 当那个她曾倾心爱恋的夫君，天族太子夜华，亲手将她的师父——墨渊，害得仙元破碎，星辰陨落时，她的心，便跟着死了。 “为什么……”她嘶哑的声音在风中破碎，“为何要伤我师父……” 她想起夜华那看似深情的眼，想起他如何在她失去法力后，将她囚于天宫，如何用计让墨渊强行出关，如何布下那必死之局…… 恨意，如同最毒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滋生出毁灭一切的疯狂。 就在她凝聚全部魔力，欲将这九重天也一同拖入无间地狱时，时空，凝固了。 万物静止，业火定格。 一道无法形容其形态、无法揣度其意志的存在，降临于此。没有斥责，没有怜悯，只有一道冰冷的信息流涌入她濒临崩溃的神识。 那是因果的展示。是她的一意孤行，她的识人不明，一步步引来了这场浩劫。墨渊的陨落是果，她的入魔是果，这苍生炼狱，亦是果。 “痴儿。”冥冥中，似有一声叹息。 下一刻，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她。

第一节 桃林惊梦

意识回笼的瞬间，诛仙台下的罡风剜骨之痛，与末世业火焚身之灼，仿佛还残留在神魂深处。 “啊——！” 她猛地坐起身，喉咙里溢出半声破碎的惊叫，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中衣，额间凤尾花印记灼灼发烫。 “小五！你醒了？”守在榻边的四哥白真立刻俯身，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他轻轻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别怕，回家了，这里是桃林。” 折颜也快步上前，指尖凝起温和的仙力，探向她的灵台，眉头微蹙：“神魂震荡得厉害，素素那些记忆……冲击太大了。” 白浅抬起眼，视线有些模糊。眼前是四哥关切的脸，是折颜紧锁的眉头，还有这满室熟悉的桃花香。 是了，这里是她跳下诛仙台后醒来的地方。那场毁天灭地的噩梦，尚未发生。 不，那对她而言，是真切发生过的前世！而那高维存在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却也下了最严酷的禁制——她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重生之秘。 汹涌的记忆在脑中碰撞、融合。素素被挖眼、被抛弃的委屈与痛苦，此刻在她历经毁灭的心境看来，竟显得……微不足道。与师父陨落、苍生陪葬的痛楚相比，那点情爱纠葛，渺小得可笑。 巨大的悲恸与恨意几乎要冲破胸膛，但她死死压住了。她不能露出破绽。 “我……睡了多久？”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历经沧桑后的疲惫。 “不过三日。”折颜收回手，叹了口气，“夜华那小子随你跳下诛仙台，伤得极重，如今还在九重天上躺着。天族那边……” “别提他。” 冰冷的三个字，如同昆仑山巅万载不化的寒冰，骤然切断了折颜的话。 白真和折颜皆是一怔，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白浅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毛掩盖住眸底翻涌的、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恨意与疯狂。她需要“素素”这个完美的、饱受伤害的身份作为掩护。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眼时，眼底只剩下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在那场业火中燃烧殆尽。 “四哥，折颜，”她轻轻抽回被白真握着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从今往后，在我面前，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也不要再提天族任何事。”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第二节 冰封的决意

折颜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他感觉眼前这个小五，似乎有哪里不同了。那份属于白浅的张扬与灵动被一种深沉的、隐忍的东西所取代，那眼神深处，藏着他看不懂的、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与冰冷。 “好，不提。”折颜从善如流，转而道，“你如今已是上神之尊，神魂稳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你爹娘那边……” “我要回青丘。”白浅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回青丘？”白真有些迟疑，“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无碍。”白浅掀开云被，赤足踏上微凉的地面，身姿依旧有些孱弱，脊背却挺得笔直，仿佛承载着无形的千钧重负，“青丘是我的根，只有在那里，我才能真正‘静养’。”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云霞缭绕、落英缤纷的十里桃林。这里美则美矣，却无法给她带来丝毫安宁。她的心，早已在前世的业火中焚成了灰烬，如今支撑这具躯壳的，唯有那股从地狱带回来的、冰冷刺骨的意志。 复仇。救赎。 为了墨渊师父，为了那些因她而死的苍生，也为了……那个最终在业火中癫狂迷失的自己。 折颜与白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一丝了然。他们理所当然地将白浅的巨变归因于“素素”那段情殇太过惨烈，彻底寒了她的心。 “也好。”折颜点点头，“青丘清静，无人敢扰。我送你回去。” “不。”白浅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位至亲，“我自己回去。另外，折颜，麻烦你替我传一句话给天族。” “什么话？” “白浅与天族太子夜华，自此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凡我青丘子民，永不踏足九重天。若天族来人，无论尊卑，一律驱逐。” 字字清晰，句句铿锵。如同玉碎昆冈，带着宁为玉碎的决绝。 白真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小五受了委屈，却没想到她竟决绝至此！ “小五，此事是否再斟酌……”白真试图劝解。 “四哥！”白浅看向他，那双原本妩媚多情的桃花眼里，此刻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原，“他亲手挖我双眼，弃我于诛仙台时，可曾有过半分斟酌？” 白真语塞，心头涌起一阵尖锐的疼痛。他重重点头：“好！四哥支持你！” 折颜沉吟片刻，也缓缓点头：“此话，我会原封不动地带到天君面前。”

第三节 无声的誓言

片刻之后，白浅独自一人，站在了青丘狐狸洞前。 她没有丝毫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径直飞向后山禁地——炎华洞。 洞口依旧有仙障守护。她挥手让值守的仙侍退下，独自一人，一步步走入那冰寒刺骨的洞中。 万年玄冰棺中，墨渊的仙体安静地沉睡着，面容安详。 看着这张脸，前世的画面再次狠狠刺痛她的神魂——他苏醒后的默默守护，他最终的陨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噗通”一声跪在冰棺前，泪水无声地滑落。不是委屈，是铺天盖地的悔恨与愧疚！ “师父……”她颤抖地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冰棺时又猛地收回，“对不起……是十七错了……是十七害了您……” 低哑的哽咽在空旷的洞中回荡。但很快，那哭泣声渐渐止歇。 她猛地抬起头，擦干脸上的泪痕。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的不再是疯狂的火，而是冰冷坚硬的、名为决心的寒铁。 她回来了。这不是给她机会沉溺于痛苦，而是给她利刃，让她斩断所有悲剧的根源！ 她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棺中的墨渊，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的最深处。 然后，她转身，走出了炎华洞。 洞外的天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对闻讯赶来的迷谷，以及青丘的各位长老，下达了她归来后的第一道君令： “即日起，炎华洞列为青丘最高禁地。增派三倍暗卫，没有我的亲口命令，任何人——包括天族帝君——不得靠近半步。若有强闯者，格杀勿论！”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上神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冰冷。 迷谷和长老们虽不解其意，但见自家女君神色冰寒，眼神锐利如刀，均不敢多问，齐声应道：“遵君令！” 白浅站在洞口，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望着昆仑虚的方向，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夜华，这一世，你我之间，只有你死我活。 师父，这一世，我定护你周全，哪怕……逆天改命！ 一个冰冷而庞大的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型。这场始于业火的归途，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