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的晨光

昨夜一场雨过后，空气中非但没有凉意，反倒愈发闷热。学校里蝉鸣声此起彼伏，聒噪得令人心烦。黑色的铁栅栏上攀满了蔷薇，花朵开得正盛，泼泼洒洒地垂下来，粉白的花瓣被烈日晒得微微卷起，混着蝉鸣掀起的热浪一股脑扑在人脸上，黏腻得让人不适。温屿拎着沉甸甸的档案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缓慢挪动脚步，忽然，前面一辆自行车猛然停下，他来不及反应，“啪嗒”一声被绊得踉跄了一下，手里的档案袋掉在地上，通知书也滑了出来。

还没等他弯腰去捡，一道身影已经先一步蹲下。“同学，你的东西。”声音很温和，像晨露浸润过的槐树叶，轻轻拂过耳畔。温屿抬起头，视线撞进一双浅棕色的眼睛。眼型偏圆，睫毛很长，瞳孔里映着蔷薇花粉白的碎光，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笑意，干净得仿佛刚被雨水冲刷过的天空。那人把散落的纸页拾起，仔细理平，顺便将档案袋松脱的绳子也顺了顺，递过来时指尖停在距离温屿手掌半寸的位置，“袋绳快断了，报道处有备用绳，记得换一下。”

温屿攥紧袋绳，指腹不经意间碰到了对方刚刚整理好的纸页，却突然注意到上面画着的竞赛题解法——正是昨晚自己苦苦思索却卡壳的关键部分！他的眼睛骤然一亮，晃了晃手中的草稿纸：“哎！你这步辅助线画得太绝了！我叫温屿，高一竞赛班的，你呢？”

那人直起身，背着的帆布包顺势滑下一点，露出半截印着复杂拓扑几何图的笔记本——那款式，正是年级榜首常用的那种。他垂眼扫了一眼温屿手里的草稿纸，语调依旧温和：“江砚，和你同竞赛班。”

说罢，他微微侧过身，给身后挤着报道的人让开窄窄的通道，帆布包的肩带被他轻提了下，避免包角蹭到旁人的胳膊。抬眼时，他的目光里裹着礼貌的专注，连语速都放得缓：“报道处的指引牌在大厅门口，我刚看过，咱们顺路走吗？”

他没往前迈步，等待温屿的回答。

温屿眼睛瞬间亮了亮，几乎是立刻往前凑了小半步，声音里都带着点雀跃的调子：“顺路！太顺路了！我刚才找半天没看见指引牌，还怕走错呢！”

温屿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侧过身，把手里攥着的矿泉水往江砚那边递了递：“刚在门口买的，还冰着，你要不要喝？” 见江砚摆手，也不尴尬，收回手时又笑着补充，“那咱俩以后就是朋友了”“对了，我是计算机系的新生，你呢？”

“嗯”“物理系的”江砚声音轻缓地答，指尖无意识蹭了下帆布包带。

温屿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热络：“物理系！那你肯定超厉害吧？我高中物理总拖后腿，以后说不定还得向你请教呢！

说话间两人走到大厅门口，温屿眼尖瞥见指引牌旁围了不少人，主动侧身让江砚走在里侧，自己靠外站了点：“人好像有点多，咱们慢慢挤过去就行，你东西多不多？要不要我帮你拎个袋子？” 说着就伸手想去接江砚手里的文件袋，眼神亮晶晶的，满是想帮忙的热情。

江砚下意识把文件袋往身后挪了挪，指尖轻轻碰了下温屿的手腕，语气带着点浅淡的笑意：“不用，就几张纸，不沉。” 他抬眼扫过拥挤的人群，侧身护着温屿往指引牌方向带了两步，“跟着我走，这边空隙大些。”

温屿立刻跟上，眼睛还在打量周围的迎新海报，嘴没闲着：“咱们系报到处居然挨这么近！等下报完到，要不要一起去领军训服啊？我听学长说今年的军训鞋特别磨脚，正好能搭个伴去挑双合脚的。” 说话时还轻轻撞了下江砚的胳膊，带着点熟稔的亲近。

江砚被胳膊肘撞得脚步顿了半秒，低头时眼尾沾了点笑意，指尖在帆布包带绕了圈：“行，等报完到在门口等你。” 说话间已经挤到计算机系报到处前，回头又补了句，“把录取通知书拿好，刚才看见有人漏带又跑回去取。

温屿赶紧把手里的文件袋攥紧，冲他晃了晃：“放心！早收好了！” 等江砚在物理系那边站定，他还隔着几个人朝对方挥了挥手，才转头跟迎新学姐递材料，嘴里还忍不住念叨：“还好遇上你，不然我这路痴说不定得绕到下午。”

江砚被帆布包带拽得往前趔了半步，低头看着温屿攥着带子的指尖，没出声只是轻轻笑了笑，顺着力道跟了上去。下楼梯时还不忘伸手扶了温屿一把——对方光顾着回头说话，差点踩空最后一级台阶

“小心点。”他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纵容，等温屿站稳以后又说道“军训服尺码按身高报就行，我跟你差不多高，说不定真能换着穿。”说话间已经走到领服装的帐篷前，江砚自然地接过温屿手里的校园卡，“人多，我去排队，你在这边树荫下等着，免得晒。

温屿赶紧摆手，把卡又抢了回来：“一起排！我又不是娇气包。”说着就往队伍尾端站，还特意给江砚留了旁边的位置，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臂，“你看前面那几个学长，搬衣服搬得满头汗，咱们多个人还能搭把手呢。”

江砚没再坚持，指尖在卡面上轻轻蹭了蹭，目光扫过温屿额角沾着的碎发——刚才急着跑过来时，那缕头发就翘了起来，此刻被风一吹，又晃了晃。他没提，只是在队伍往前挪的时候，悄悄往温屿那边靠了靠，用自己的影子替对方挡了点斜晒过来的太阳。

“对了，”温屿突然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领完军训服去食堂呗？我早上来的时候看见食堂一楼有卖豆浆油条，咱们去尝尝？听说那家的油条刚炸出来特别脆，配甜豆浆绝了！

等终于领完军训服，江砚自然地接过温屿手里鼓囊囊的服装袋，指尖避开了对方的手，只碰到袋子边缘：“我帮你拎吧，看着沉。” 没等温屿拒绝，已经把袋子搭在自己另一只胳膊上，还不忘提醒，“食堂门口有台阶，慢点儿走。”

走到豆浆窗口前，江砚先侧身让温屿选，目光落在价目表上时还轻声补充：“如果想试试咸豆浆也可以，我刚才听学姐说，这家的咸豆浆加了紫菜和虾皮，味道也不错。” 见温屿犹豫，又笑着补了句，“你选就好，我都可以。

温屿纠结了两秒，还是戳了戳甜豆浆的图片：“就甜的！我从小就爱蘸着油条吃甜口！” 江砚点点头，抬手时特意跟窗口阿姨保持了礼貌距离，声音温和又清晰：“麻烦来两份甜豆浆，再加四根油条，谢谢。”

等阿姨把早餐递过来，他先接了装豆浆的塑料袋，指尖捏着袋口没让热气烫到自己，反而先递给温屿：“小心烫，拿袋子两边。” 又把油条分成两袋，将看起来更酥脆的那袋塞到温屿手里，“你先吃，我找个座位。”

找好靠窗的位置后，他没直接坐下，而是先把温屿的军训服袋放在旁边空位的椅背上，还轻轻拍了拍袋上沾的浮尘。坐下时注意到温屿的豆浆吸管没插稳，又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张纸巾，对折后递过去：“吸管口好像有点漏，擦一下再喝吧。”

温屿接过纸巾时指尖蹭到江砚的指腹，热意还没散去就听见对方轻声问：“没烫到吧？” 陆则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眼神里带着点认真的关切，见温屿摇头才收回视线，慢慢拆开自己的油条袋。

咬了口油条，江砚还不忘跟温屿搭话，语气放得很缓，像是怕打扰了食堂里的晨光：“这家油条确实脆，你没选错。” 说话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温屿嘴角沾了点糖霜，没直接戳破，而是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张独立包装的湿巾，指尖捏着湿巾一角递过去，方便对方接取：“擦下嘴角吧，沾到糖了。”

等两人吃完早餐，江砚先起身收拾桌上的塑料袋，指尖把褶皱的袋子捋平叠好，才起身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回头见温屿正费力地拎着鼓囊囊的军训服袋，胳膊肘还夹着校园卡，他自然地走过去接过服装袋，另一只手轻轻帮对方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什么：“下午没别的事的话，要不要一起去熟悉下教学楼？我刚才看迎新指南，咱们系的课大部分都在同一栋楼。”

温屿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好啊！我正怕找不到教室呢！” 说着就跟上江砚的脚步，还不忘叽叽喳喳地问，“那教学楼离宿舍远不远啊？早上会不会赶不上早八？” 江砚侧耳听着，脚步放得和他一样慢，偶尔应一声，声音里裹着清晨的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