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子街”里

“混子街”里，有一家纹身店。

客人多，不过只是周末多，大多是十八九岁的混子小伙。

余温是这家纹身店的老板。今天，难得不用和那些精神小伙打交道，乐得个清静。实在没什么事儿干，他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器械，仿佛与多年老友轻谈。

店里总会放一些轻音乐，不只是因为刺青师无聊，顾客也会无聊。相比之下，旁边的台球厅就很吵，总会传来欢呼，很烦人。

余温把能擦拭的器械都擦了个遍，再抬眼望向店外；一如既往，行人不少。还有几个精神小伙指着他笑，看的人心里膈应。

没有什么可做，他静静地趴在柜台前，将头埋进臂弯，时而抬头透过玻璃窗看人来人往的街道。舒缓的轻音乐荡在耳边，让困意席卷而来，像一座山压在眼皮上，余温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店里多了位客人。余温刚刚睡醒，一脸茫然。但，客人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老板，今天可以纹身不？”

余温没戴眼镜，视线还恍惚，他抽起一旁的眼镜：“身份证看一下。”他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未成年，他是不会纹的。

余温视线逐渐清晰，聚焦在客人手中地身份证上——2005年10月21日。

“纹什么图片？”余温又用在他那套工作交流公式。“是在店里选图案，还是怎样？”

客人递过去一张图片。余温的指腹轻轻摩擦着刚打印出来，还留着余温的照片。图片上是一条鱼，看起来不难，就是鱼尾的细节很多。

“这个可以纹吗？”客人瞧着他对着图片发怔，似乎以为这个图案太复杂。“不可以的话，我可以换另一张。”

余温回神，又道：“可以。你想纹在哪里？”

“腰上。”

余温没有再多语，指指一旁的凳子。

几个流程下来，他都没有说话，像个机器人，程序代码里面没有说话这个指令的那种机器人。

反倒是客人，喋喋不休。余温不应，他也不恼，像是自言自语，但是他知道余温在听。他一个人的声音简直就和菜市场里面的声音一模一样，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惊人的天赋。

“你听歌真有品味，其他纹身店里边都发啥其他纹身店里边都放啥苦情歌嘞。难听！”

“你这家店看起来好新哦！但是我听他们说你开几年了。”

“旁边台球厅咋这么吵呢？碍着我听音乐了！”

“这条街为啥他们都说叫“混子街”呀？我记得原来也不叫“混子街”呀？应该是因为这边精神小伙多吧。”

“你窗台上那盆绿植叫啥？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的感觉。”

……

客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其实不是余温不想回答；一句接一句，简直就是比那“0公差”衔接的还厉害，叫人一句也接不上。更何况余温本来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主。

最后一个流程；交代注意事项。余温说得还算细致。可能是他身上那股冷劲，让他的话也变得锋利。

语毕，余温又坐回柜台前。

“我们下次再见”

客人冲余温招手。他说的话听起来有些奇怪，让人不寒而栗。

但，余温不是个好问的人，问了，也没什么好处。

店内静得出奇、静得只有风佛过的细小声音，像一双大手捂着余温的耳朵。无聊捏住了余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