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八月的淅川夜市,闷热得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空气中翻滚着浓重的油烟和暑气,烤肠在铁板上滋滋作响,欢快地跳动着。程风站在摊前,像一尊雕塑般静止不动,目光如雷达般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顾野!你他妈存心找事!"
一声怒吼突然炸开,隔壁桌的塑料椅子被踢翻,啤酒瓶哗啦碎了一地。程风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纹着花臂的壮汉正气势汹汹地站在中央。他的对面,背对着程风站着一个少年,黑色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正慢悠悠地啃着烤肠,对周围的骚动恍若未闻。
"这月的钱,免了。"少年轻飘飘地开口,嗓音沙哑中带着几分慵懒,"现在滚,还能好好吃顿饭。"
花臂男显然被激怒了:堂堂老大,连你这毛袖未干的小子给揍了,他那大哥的面子能不要嘛,随即抄起凳子往前冲。
少年身形微侧,右手精准扣住对方手腕反向一折,左膝毫不留情地顶向对方腹部。惨叫声中,另外三个混混同时扑了上来。
程风恰好刚拿到自己的烤肠。就看见一个混混被少年踹得倒退,正好朝自己撞来。他伸手按住对方肩膀,借力一带,那人便一头栽进了旁边的调料摊。
少年抬眼望过来。
那双眼睛在夜市昏黄的灯光下亮得出奇,像是淬了火的刀刃。
"少管闲事。"少年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又是一个过肩摔把扑来的混混放倒。
程风随手踢开脚下的碎玻璃。
最后一个黄毛举起折凳,朝着少年后背狠狠砸去。
程风抓起铁板上的烤肠掷出,竹签精准地打在黄毛手肘上。趁对方手臂发麻的瞬间,他已经贴近,扣腕夺凳,动作干净利落。
"警察来了!"摊主突然高喊。
混混们四散逃窜。满地狼藉中,只剩程风和那个陌生少年隔着翻倒的桌椅对视。
少年走到程风面前,比程风略高一些,靠近时带着汗水和烤肠的焦香。
"练过?"少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你也不差。"程风将夺下的折凳扔在桌上。
少年捡起折凳,随手摆正:"哪条道上的?"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道路"
少年嗤笑出声,从摊位上拿起两根新烤肠,抛给程风一根:"请你。"
烤肠还冒着热气。程风接过:"为什么?"
"一条道上的,我看你顺眼。"少年咬了一大口,油脂从嘴角溢出,"这地方很少见到你这样的。"
"我这样的?"
"太干净。"少年凑近些,鼻尖几乎要碰到程风的额头,"这里会弄脏你。"
竹签落进垃圾桶。少年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住:"喂。"
程风抬眼。
"谢了。"少年背对着他挥挥手,"虽然用不着。"
他消失在夜市尽头,渐渐融进深沉的夜色。
程风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夜市尽头。夏夜的风带着烤肠的焦香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从他鼻尖掠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关节处蹭破了一块皮。摊主正在收拾残局,塑料桌椅重新摆正,碎玻璃扫进畚箕,仿佛刚才的冲突不过是夜市日常的一曲杂音。
"小伙子,谢谢你啊。"烤肠摊的老板娘把一根新的烤肠塞进程风手里,"刚才多亏你了。"
程风摇摇头,接过烤肠。油脂的香气在夜色中弥漫,他却突然没了胃口。
走出夜市,淅川县的夜晚显得格外安静。老街上的路灯昏黄,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程风从口袋里摸出那个打火机,冰凉的外壳上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不知道那个叫顾野的少年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手相助。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太过锋利,又或许是在那副满不在乎的表象下,他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
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一圈,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程风把它收进掌心,抬头望向远处沉静的夜色。
这个夏天,似乎不会太无聊了。
而此刻,在夜市的另一头,顾野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人群熙攘,早已看不见那个干净得过分的少年。他摸了摸嘴角的伤,忽然想起对方夺下折凳时利落的身手,以及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程风..."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夜色渐深,两段平行的轨迹在这一夜悄然交汇,又各自隐没在县城的灯火之中。谁也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程风走到家门口,最后看了眼掌心的打火机,金属表面反射着路灯微弱的光芒。他推门进屋,夏夜的风从身后掠过,带着远方夜市隐约的喧嚣。
而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那个陌生少年递来的烤肠的温度,和打火机冰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