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晨雾弥漫在皇城西北角的别院。
澜影一夜未眠。他斜倚在窗边，玄色劲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冷白的面庞在晨雾中更显清冽。院内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暗卫换岗的轻步、洒扫仆役的低语，甚至院外枝头雀鸟的振翅声，都逃不过他常年处于戒备状态的听觉。
这处别院太过安静，也太过安逸。柔软的床榻、干净的衣物、温热的吃食，还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熏香，都与他十七年来刀尖舔血的生活格格不入。尤其是想到昨夜水月潇那句“信任自己的判断”，他寒眸中便掠过一丝复杂。
他起身推开房门，晨露沾湿了院中的青石小径，空气清新微凉。不远处的廊下，一名身着青衣的暗卫正垂首站立，见他出来，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显然是得了水月潇的吩咐，不多干涉他的行动。
澜影没有理会，径直走向院中的练武场。那里摆放着几套简单的兵器，虽不及他惯用的“碎影”趁手，却也算得上精良。他抬手拿起一柄长剑，剑身泛着冷光，手腕翻转间，剑影如练，凌厉的剑气劈开晨雾，招式狠辣利落，每一招都带着杀伐之气。
练到尽兴时，他额角渗出薄汗，冷白的肌肤染上一层淡红，竟冲淡了几分周身的凛冽。忽而，他察觉到身后有人，剑锋猛地调转，直指来人咽喉！
“好俊的剑法。”
水月潇的声音温润，带着几分笑意。他身着明黄色常服，袖口绣着暗纹龙图腾，身形挺拔，眼下红痣在晨光中格外鲜明。面对直指咽喉的长剑，他神色未变，甚至还往前微倾了倾身，距离剑尖不过寸许。
澜影眸色一凝，手腕微沉，长剑擦着水月潇的脖颈划过，插进一旁的地面，剑身震颤，发出嗡嗡声响。“陛下怎会在此？”
“朕来看看，我的暗卫睡得是否安稳。”水月潇轻笑一声，目光落在他汗湿的额发上，“看来，你倒是没浪费这院子里的练武场。”他转头对身后随行的小李子吩咐，“把东西呈上来。”
小李子躬身上前，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水月潇接过，递到澜影面前：“打开看看。”
澜影犹豫了一瞬，伸手打开锦盒。里面并非什么贵重之物，而是一柄短刃——样式与他遗失的“碎影”极为相似，只是刃身刻着细密的流云纹，刀柄是上好的玄铁所制，握在手中分量十足，寒气逼人。
“这是朕让人照着‘碎影’的形制打造的，取名‘护澜’。”水月潇的声音温和，“影阁杀手没了趁手的兵器，如同猛虎失了爪牙，朕可不想我的暗卫，下次再用临时找来的短刀对敌。”
澜影握着短刃“护澜”，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中却莫名泛起一丝暖意。他能看出，这柄短刃的打造极为用心，无论是材质还是工艺，都远超他之前的“碎影”。可他嘴上依旧冷淡：“陛下如此厚待，不怕我日后用它反噬？”
“朕说过，信任自己的判断。”水月潇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而且，这‘护澜’不仅是兵器，也是信物。凭它，你可调动朕身边三成暗卫，查案时，也能更方便些。”
澜影沉默了，握着短刃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敌国的皇帝会为他量身打造兵器，还给予他如此大的信任。这种感觉太过陌生，却又让他无法抗拒。
“多谢陛下。”良久，他才低声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冽。
水月潇见状，嘴角笑意更深：“不必谢朕，你我是盟友，互相扶持是应该的。”他转头看向院外，“时辰不早了，朕已让人备了早膳，吃完后，朕带你去一个地方，或许能找到关于玄夏覆灭的线索。”
澜影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什么地方？”
“玄夏王朝的旧宫遗址。”水月潇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当年战乱后，旧宫虽被焚毁，但朕让人暗中保护了一部分区域，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澜影心中一震，他从未想过，水月潇会主动带他去玄夏旧宫。那里承载着他家族的荣耀与覆灭，是他心中最敏感的地方。
“陛下不怕，朕在旧宫找到不利于大耀的证据？”
“真金不怕火炼。”水月潇语气平静，“当年之事，朕问心无愧，大耀也问心无愧。该让你知道的真相，朕不会隐瞒。”
早膳简单却精致，两人相对而坐，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水月潇偶尔会与他闲聊几句，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他在影阁的生活，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澜影起初只是敷衍作答，后来在水月潇温和的目光注视下，竟也不自觉地多说了几句。
饭后，两人依旧乘坐那辆青篷马车，前往玄夏旧宫遗址。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车内一片寂静，却不再是之前的尴尬与警惕，而是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
澜影靠在车厢上，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水月潇。少年帝王的侧脸线条柔和，睫毛纤长，眼下红痣若隐若现，睡得十分安稳，丝毫没有防备之心。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水月潇真的和那些传说中的暴君不同。
他握紧了手中的“护澜”短刃，寒眸中闪过一丝决断。无论真相如何，他都会查清一切。而在此之前，他会履行承诺，做水月潇的暗卫，护他周全。
马车缓缓驶离京城，朝着玄夏旧宫遗址的方向而去。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柔和。一场关于真相与信任的探寻，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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