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叶冰裳过得异常平静。她依旧扮演着那个温婉柔顺的庶女，每日晨昏定省，侍奉祖母，偶尔在园中散步，弹琴作画，仿佛落水之事从未发生。
但她与萧凛之间，那层若有似无的隔阂始终存在。萧凛来过几次，有时送些新奇玩意，有时只是寻常问候。叶冰裳每次接待都礼数周全，无可挑剔，却再没有了从前那种小心翼翼的倾慕和依赖。她像一池突然沉寂下来的春水，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让人捉摸不透。
这种变化，显然让习惯了被仰望的六皇子感到不适，甚至……更加关注。
【凛殿下今天又来了！这都第几次了？】
【叶冰裳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绝了！】
【以前觉得她舔狗，现在觉得凛殿下像舔狗……】
【风水轮流转啊！姐姐牛逼！】
【你们懂什么，这叫推拉战术！叶冰裳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叶冰裳看着弹幕，心下冷笑。高人？哪来的高人，不过是看透了“剧本”，不再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虚无缥缈的怜爱上罢了。她要的，不再是那点微末的垂怜，而是更实际的东西——信息，人脉，以及……力量。
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投向了那些关于澹台烬的零星弹幕。
澹台烬在宫中的处境比想象中更糟。他是景国送来的质子，地位尴尬，加之性情阴郁，不喜与人交往，更是被众人排挤忽视，甚至时常遭到宫人和其他皇子的刁难。
弹幕提到他时，多是恐惧、厌恶，或是同情夹杂着“快跑”的警告。
【澹台烬今天又被三皇子的人堵了，真惨。】
【惨什么？他现在越惨，后面黑化起来越狠！】
【话说叶冰裳的结局就是他给的毒酒吧？姐姐快跑！离他远点！】
【跑啥？我觉得可以赌一把，提前投资潜力股！】
【赌个屁！那是疯子！跟他沾上边死路一条！】
毒酒……叶冰裳抚过琴弦的手指微微一顿。恐惧吗？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冷静。离他远点就能安全吗？弹幕说了，她最终的结局还是和他有关。既然避不开，那就要想办法，在这危险的漩涡中，找到一线生机。
她需要观察他，了解他，在不引起他注意的前提下。
机会出现在一个午后。叶冰裳借口去藏书楼找一本孤本琴谱，带着侍女在宫中较为偏僻的路径上行走。根据弹幕零星的“剧透”，她知道澹台烬偶尔会经过这里，去往皇宫最西边那片荒废的宫苑。
她计算着时间，走得并不快，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周围的景致，实则心神紧绷。
果然，在穿过一片竹林时，她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呵斥声。
“走路不长眼睛吗？撞到我们殿下，还不跪下！”
叶冰裳脚步一顿，示意侍女噤声，悄然隐在一丛茂密的翠竹后。
只见不远处，三皇子萧凉带着几个趾高气扬的随从，正堵着一个身形清瘦、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袍少年。那少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身姿挺拔，即便在众人的围堵下，也不见丝毫佝偻。
正是澹台烬。
“景国的质子，好大的架子啊。”萧凉用马鞭轻轻敲打着手心，语气轻佻，“见了本殿下，都不知道行礼吗？”
澹台烬沉默着，没有动作。
“哑巴了？”一个随从上前，用力推搡了他一下。
澹台烬踉跄了一步，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萧凉。那眼神，黑沉沉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任何情绪，却无端让人心底发寒。
萧凉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恼羞成怒，扬起马鞭：“本殿下今天就教教你规矩！”
叶冰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此刻绝不能出面。无论是帮助澹台烬还是阻止萧凉，都会将她自己卷入漩涡，引起双方的注意。这不符合她“暗中观察”的初衷。
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弹幕说过，澹台烬睚眦必报，今日之辱，他日必会百倍奉还。她不能让他将此刻的难堪，与任何可能的“旁观者”联系起来。
电光火石间，叶冰裳有了主意。她迅速从袖中摸出一颗用来把玩的温润玉珠，看准侧后方不远处的一个石灯笼，指尖用力，将玉珠弹射出去。
“啪！”一声轻响，玉珠打在石灯笼上，又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成功吸引了萧凉等人的注意力。
“谁？！”萧凉警惕地转头望去。
趁着这个空隙，一直沉默的澹台烬，忽然极快地动了一下。叶冰裳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觉他袖袍微动，似乎有什么极细小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推搡他的那个随从的小腿。
那随从“哎哟”一声，猛地抱住了小腿，脸色瞬间惨白，冷汗涔涔而下，竟像是剧痛难忍。
这变故让萧凉等人一阵慌乱。
“怎么回事？”
“你搞什么鬼？！”
澹台烬依旧低着头，声音平淡无波：“许是踩到了石子，扭伤了。”
萧凉狐疑地看了看澹台烬，又看了看痛苦呻吟的随从，再想到刚才那声莫名的轻响，心里有些发毛，觉得这地方透着邪性。他啐了一口：“晦气！我们走！”
一行人搀扶着那个倒霉的随从，匆匆离开了。
竹林边，只剩下澹台烬一人。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叶冰裳藏身的那片竹林。
叶冰裳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连心跳都几乎停滞。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冰冷地掠过她所在的位置，带着审视和探究。
他发现了？还是只是怀疑？
片刻后，澹台烬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步履从容地继续向西边走去，很快消失在竹林尽头。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叶冰裳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竟已惊出一层冷汗。
好敏锐的感知！好狠辣的手段！
那个随从，绝不仅仅是扭伤那么简单。澹台烬果然如弹幕所说，隐忍、狠戾，且身怀不为人知的秘术。
【卧槽！刚才发生了什么？澹台烬出手了？】
【我都没看清！那个随从怎么了？】
【叶冰裳扔珠子了？她为什么要帮忙？】
【帮什么忙？她那是制造混乱自保吧？不然被发现偷看更惨！】
【聪明啊！既避免了被三皇子发现，又没直接插手，摘清了自己！】
【但是澹台烬好像察觉到了？他那眼神好吓人！】
【姐姐快跑！被疯子盯上了！】
叶冰裳看着最后几条弹幕，心缓缓沉了下去。
被察觉了么？
虽然过程惊险，但并非全无收获。她亲眼见识了澹台烬的城府和手段，也确认了他身负异能。更重要的是，她在他面前，以一个“无意间制造了混乱的旁观者”身份，留下了第一抹极淡的、模糊的影子。
这很危险，却也是打破“结局”必须迈出的一步。
她弯腰，捡起那颗滚落到脚边的玉珠，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与虎谋皮，步步惊心。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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