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雷阵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噼啪作响,瞬间模糊了城市的轮廓。晚风裹挟着湿气扑面而来,卷着雨丝斜飘,打湿了行人的衣角。
苏晚抱着一摞刚从出版社取回的原稿画纸,站在大厦门口,急得鼻尖冒汗。手机早在半小时前就耗尽电量关机,路边的出租车扬招点排起长队,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水幕,眼看就要溅到她怀里的画纸上——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赶出来的竞标作品,一旦淋湿,半个月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她下意识地把画纸往怀里紧了紧,后背已经被斜飘的雨丝打湿,昂贵的真丝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却让她狼狈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晚风一吹,带着凉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引擎声穿透雨幕。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眉眼深邃如夜,鼻梁高挺,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冷意,仿佛这场暴雨、这阵晚风,都无法打乱他的从容。
“上车。”
低沉的男声裹挟着雨气与晚风传来,简洁明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苏晚愣了愣,下意识后退半步,警惕地打量着他。这张脸英俊得过分,气质矜贵又冷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她根本不认识。
“雨越下越大,晚风也凉,画纸淋坏了,得不偿失。”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画纸上,语气平淡无波,“我是陆承宇,顺路。”
报出姓名的瞬间,苏晚心里咯噔一下——陆承宇?那个在商界声名鹊起、以严苛和果断著称的陆氏集团总裁?她曾在行业峰会的宣传册上见过他的照片,只是真人比照片更有压迫感。
看着怀里已经被雨丝溅到边角、微微发潮的画纸,又感受着晚风带来的凉意,苏晚咬了咬牙。犹豫不过三秒,她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与外面的潮湿闷热、晚风凉意截然不同。真皮座椅柔软舒适,空调温度调得恰到好处。苏晚小心翼翼地将画纸放在腿上,尽量避开可能沾到雨水的地方,脸颊却因刚才的狼狈和陌生环境的局促,泛起一层薄红。
“谢谢陆先生。”她轻声道谢,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驾驶座。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专注开车的侧脸线条流畅利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连下颌线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陆承宇没应声,只是从中央储物格里拿出一条干净的黑色毛巾,递了过去:“擦擦,别着凉。”
苏晚接过毛巾,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微凉的皮肤,像被电流轻轻击了一下,连忙缩回手,低头擦拭脸上和手臂上的雨水。毛巾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雨点击打车窗的噼啪声、晚风穿过车身的呜咽声,以及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风声。苏晚偷偷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男人,他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却又在刚才主动向她伸出了援手。
“去什么地方?”陆承宇终于打破沉默,语气依旧平淡。
苏晚报了自己租住的小区地址,说完又连忙补充:“如果不顺路的话,在附近路口停就好,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不麻烦您。”
“顺路。”陆承宇言简意赅,脚下轻轻踩了油门,车子平稳地汇入雨幕中的车流,将晚风与雨声远远抛在身后。
苏晚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雨水模糊了街景,霓虹灯光在车窗上晕开一片片彩色的光斑。她能感觉到身边男人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她怀里的画纸上,却没有多问,这份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二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小区门口。雨势渐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晚风也温柔了许多,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清新气息。苏晚解开安全带,抱着画稿转头,认真地向陆承宇道谢:“真的非常感谢您,陆先生。如果不是您,我的画稿恐怕就全毁了。请问您的联系方式是多少?我想改天请您吃饭,算是报答。”
陆承宇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不必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画纸上,补充道,“画稿很重要,下次出门记得带伞,晚风凉,别再淋着雨。”
说完,他抬手示意她可以下车。苏晚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正准备推开车门,身后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她回头望去,陆承宇降下车窗,从副驾驶储物格里拿出一把黑色的折叠伞,扔了过来:“拿着,不用还了。”
伞身落在腿上,带着淡淡的体温。苏晚抬头想再说些什么,陆承宇已经重新升起车窗,脚下踩了油门。黑色宾利像一道影子,很快消失在雨幕与晚风中,只留下一串逐渐远去的车尾灯。
苏晚握着还带着余温的雨伞,站在小区门口,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晚风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气。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夜相遇,像一场不真实的梦。那个冷漠又疏离的男人,却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安然无恙的画稿,又看了看手中的雨伞,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或许,这个初夏的雨夜,这阵温柔的晚风,早已悄悄预告了什么,而她与他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