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雪里,唐二老爷猛地转头,长袖如蝶翼般挥出,一支朱红小箭从袖口疾射而出,擦着慕明策的鬓角飞过,钉在身后的梅树干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三十年了,你还是这么喜欢用暗器。”慕明策握紧手中长剑,眼神却亮了几分——这才是他记忆里那个与他不分胜负的对手。
唐二老爷边往后退,边从袖中接连甩出暗器,银针、毒针、铁蒺藜在空中织成一片寒光。慕明策长剑疾挥,剑光如瀑,将所有暗器扫落在雪地中,发出“叮铃”的脆响。他纵身跃起,剑尖直指唐二老爷心口,却见对方指尖多了两枚寸长的血色刃片,转瞬之间与他过了数招,刃片与剑身碰撞的火花,在雪夜里格外刺眼。
“年轻的时候托大,徒手接你一枚暗器,差点被毒死。”慕明策剑锋一转,避开刃片的突袭,“如今我可不会再上当。”
唐二老爷退到梅树旁,随手折下一根缀满雪花的梅枝,指尖轻抚过枝头:“几枚暗器你能接,那这招‘万树飞花’,你可还接得住?”
话音落时,他指尖内力涌动,每抚过梅枝一寸,身旁的梅树便轻轻震颤。待他抚到枝尾,满树寒梅突然脱离枝头,万朵花瓣在空中盘旋一周,裹着细碎的雪粒,如箭雨般袭向慕明策!
“好招式!”慕明策眼中闪过赞叹,手中长剑疾挥,内力在身前织成一道泛着剑光的气网,迎着花雨扑去。剑网与花雨相撞的瞬间,花瓣簌簌溃散,化作漫天花雪,而慕明策借着这股冲劲,人剑一体,冲破花雨直逼唐二老爷。
唐二老爷轻叹一声,手中梅枝突然染上血色,他纵身跃起,枝尖如刃,与慕明策的长剑再次相撞。两人错身而过的刹那,空气仿佛都静止了——慕明策手中的剑没了踪影,而那柄剑,正插在唐二老爷的胸膛上。
唐二老爷仰头倒在雪地里,慕明策也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吐在雪上,染红了一片洁白。他以剑鞘抵地,才勉强稳住身形,胸口的疼痛让他皱紧眉头。
“我以为……三十年之约,只论胜负,不论生死。”唐二老爷声音微弱,血从嘴角不断溢出。
“可我早已是个杀手。”慕明策语气冰冷,“杀手的世界里,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有人……让你来杀我。”唐二老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我接到一个任务,施令者我不能拒绝。”慕明策缓缓道,“唐门有人入天启,位列四守护之玄武,有人嫌他碍事,想让他回蜀中,他不肯。杀了你,是给她的提醒。”
“原来如此……可惜啊。”唐二老爷咳嗽着,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
“可惜什么?”慕明策追问。
“可惜你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没想到……也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就在这时,苏暮雨解决完唐门暗卫,随着满天花雨稳稳落地,刚要上前,倒在地上的唐二老爷却突然抬手,将手中的梅枝掷出——那枝上残留的一朵梅花,竟化作一枚淬毒的暗器,直逼正在调息的慕明策!
“小心!”苏暮雨急忙挥剑去斩,却只斩断了半朵花瓣,剩下的半朵仍钉在慕明策的胸口。
唐二老爷喘着气,坐在雪地里,身上的气势彻底消散,又变回了那个普通的老人:“老伙计,你决战时动了杀心,我便求个公平……这‘雪落一枝梅’,是我唐门最后的毒药,也算没辱没我们的约定。”
慕明策低头看着胸口的毒花,低声恨恨道:“雪落一枝梅……”
“黄泉路上,我会歇歇脚,别让我等太久。”唐二老爷缓缓闭上眼睛,头轻轻垂下,再也没了声息。
苏暮雨急忙冲到慕明策身边,掌心抵在他后背,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大家长,我帮你逼毒,回暗河后找最好的药师治疗!”
“不能回暗河!”慕明策突然伸手,死死按住苏暮雨的肩膀,手背上青筋暴起,“苏、慕、谢三家……你说他们等我受伤的消息,等了多久?方才暗算我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们的人!”
“可您的毒……”苏暮雨急道。
“去钱塘城。”慕明策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在那里有位故人,叫白鹤淮,是药王辛百草的小师叔。只有她能解‘雪落一枝梅’。”
话音未落,一道清越的琴音从院外传来,苏琴雪背着“墨雪如歌”快步走进来,玄色劲装沾了雪和血,“青鸾”剑还在滴着水珠:“暮雨,大家长怎么样?我解决了外围的唐门弟子,没让他们走漏消息。”
看到慕明策胸口的毒花和苍白的脸色,她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是‘雪落一枝梅’?我曾在唐门的毒经里见过记载,此毒霸道,需尽快找解药。”
“琴雪来得正好。”慕明策看向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托付的意味,“你与暮雨一起去钱塘城找白鹤淮,务必将她请来。路上小心,三家的人肯定会拦你们,别让他们得逞。”
苏琴雪点头,指尖凝起一缕霜气,轻轻覆在慕明策胸口的伤口处,暂时压制毒性蔓延:“大家长放心,我们一定把白神医带回来。暮雨,我们即刻出发,再晚就来不及了。”
苏暮雨扶着慕明策,将他安置在石凳上:“大家长,您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很快回来。”
慕明策摆摆手,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外的风雪里,眼神复杂——他知道,这趟钱塘之行,不仅是为了解毒,更是暗河未来的关键。而他自己,或许早已成了棋盘上,那颗不得不弃的棋子。
雪还在下,落在唐二老爷的尸体上,落在慕明策的肩头,也落在那柄插在梅树上的朱红小箭上,仿佛要将这一夜的恩怨与杀机,都悄悄掩埋在这片洁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