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城郊的三里亭外,晨雾尚未散尽,石门碎裂的声响划破宁静。白鹤淮刚闪身而出,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持法杖而立,咧嘴一笑露出几分狠厉:“小神医,又见面了。苏家苏喆,奉老爷子之命,来送你归西。”
法杖狠狠砸下,数枚金环四散飞出,带着破空之声直逼白鹤淮。谁知她脚下步伐骤然变幻,身形灵动如鬼魅,竟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那步法,正是鬼踪步!
“鬼踪步?”苏喆神色骤变,握着法杖的手猛地收紧。
白鹤淮抬眼,眼底寒光乍现:“狗东西!”
“你究竟是谁?”苏喆语气凝重,周身气息已然绷紧。
“我?”白鹤淮似笑非笑,指尖捻起一片草叶,“药王谷神医,白鹤淮。”
苏喆死死盯着她的脸,目光灼热得近乎灼人,喉结滚动数下:“你的母亲……可是姓温?这鬼踪步是我改良的,普天之下,只教过她一人!”
白鹤淮指尖一顿,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是,那又如何?”
苏喆浑身一震,法杖险些脱手,他呆滞着上前几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母亲是不是叫温络锦,小名阿鹤?”
白鹤淮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愣了愣才应声:“是。”她往前踏出一步,拉近了两人距离,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的张力。
苏喆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法杖上的金环都叮当作响,他绕着白鹤淮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个不停,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可有受伤?”
“苏喆,你和这孽种到底是什么关系!”一旁的慕白按捺不住,厉声喝问。
“要你管!”苏喆怒喝一声,法杖猛地一抡,一股磅礴气浪席卷而出。四名扑向白鹤淮的慕家杀手瞬间被震飞,苏暮雨、慕青羊与其余杀手也被气流冲击,纷纷停手。
“都给老子滚!”苏喆双目圆睁,气势骇人。
慕白吓得后退半步:“苏喆,你到底哪边的!”
苏喆恍若未闻,转头看向白鹤淮,眼中满是温情:“整个暗河都拔了刀要杀大家长,还提什么族规?我找个女人成亲生女,就成了坏族规,你们提着刀弑主,倒配得上凌迟处死!”他转头看向苏暮雨,“暮雨,帮我个忙,我要和女儿说会话,别让人打扰。”
“明白了!”苏暮雨持剑掠出,剑光如练,瞬间挡在了慕家众人面前。
苏喆丢开法杖,快步走到白鹤淮面前,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真是意料之外的重逢,不过,若是你母亲站在这里就好了。”
“女儿不行吗?”白鹤淮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女儿也不错,但还是老婆更好些。”苏喆笑道,眼底却藏着一丝怅然。
白鹤淮垂下眼帘,低骂一声:“狗东西啊。”
“乖,这是你娘叫的,你得叫我爹。”苏喆揉了揉她的头顶,动作小心翼翼。
“狗爹?”
“行,狗爹也是爹。”苏喆笑得开怀,又想起什么,连忙补充,“之前要杀你是误会,现在谁敢碰我女儿,立判生死!”
苏暮雨掠回两人身边,面带无奈:“喆叔,你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些。”
“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见外话。”苏喆拍了拍他的肩膀,厚脸皮道。
“少主,他们要联手了。”慕青羊低声对慕白说。
“联手又如何?真当我们怕了苏家?”慕白色厉内荏地喝道。
“这苏喆可是当年苏家第一高手。”慕青羊面露忌惮。
“你说错了。”苏喆抬手,法杖便自动飞回手中,他往地上重重一顿,疾风骤起,远处的三里亭轰然碎裂,木屑纷飞,“我现在——也依然是苏家最强的!”
三里亭中的慕家人身形如鬼魅般凭空消失,苏暮雨神色一凛:“是慕家的鬼虚阵法,小心!”
浓雾骤然升起,将三人团团围住。苏喆不屑一笑:“魑魅魍魉,也敢在我降魔法杖面前放肆。”他法杖轻甩,三枚金环飞出,浓雾中立刻传来三声闷哼。紧接着,他法杖再震,所有金环尽数脱出,没入雾中。
雾里,慕家子弟勉强抵挡金环,却节节败退,纷纷倒地。慕白胸膛被金环砸中,呕出一口鲜血,眼看另一枚金环要射向他眉心,慕青羊一把拉住他,身影瞬间隐没在浓雾中。
片刻后,金环悉数飞回,扣回法杖之上。浓雾散去,七具慕家杀手的尸体赫然躺在地上。
“阵还没起就被我破了。”苏喆收起法杖,语气不屑。
“喆叔,当年共抗魔教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厉害?”苏暮雨打趣道。
“咳咳……在女儿面前,总得卖点力。”苏喆挠了挠头,“对抗魔教又不给银子,差不多就行。”
苏暮雨看向地上的尸体,微笑道:“喆叔留手了。”
“那两个小子有点本事,跑了。”苏喆摆摆手,转头看向白鹤淮。她正仰头看天,漫不经心地吹着口哨,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你们父女重逢,我是不是该避开一会儿?”苏暮雨试探着问。
“不必,你站着,不然更尴尬。”白鹤淮直言。
“身陷绝境重逢,这种感人场面,我也不太适应。”苏喆摸了摸鼻子。
“边走边聊吧,时间不多了,得尽快回蛛巢。”苏暮雨提议。
三人异口同声:“好。”
与此同时,密林中,慕白捂着胸口疾奔,脸色惨白如纸,显然受了重伤。“苏喆实力太恐怖了!”他恨声说道。
慕青羊跟在一旁,神色淡然:“他曾是离大家长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人。”
“回去就禀报父亲,不仅要杀大家长,还要把苏家连根拔起!”慕白咬牙切齿。
“要让家主下定决心死战,还缺个契机。”慕青羊慢悠悠地说。
“什么契机?”
“你的死。”
慕白刚踏上一根树枝,闻言大惊转头,却感觉脚下一空——慕青羊已用桃花币斩断了树枝。他惨叫着坠落,慕青羊身形一闪,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九霄城谢家驻地,朱门大院肃穆无声。几十个魁梧刀客沉默侍立,腰间长刀无鞘,在日光下泛着凛冽寒光。树下,谢家家主端坐饮茶,两鬓斑白,一道刀疤横贯整张脸,虽年事已高,身形依旧魁梧。他身旁插着一把金环大刀,面前却摆着精致茶具,透着几分违和。
大门缓缓推开,两名弟子抬着盖着白布的担架走入,谢千机紧随其后。谢家家主微微抬首,眉毛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担架被抬到面前,谢千机单膝跪地,掀开白布,露出谢繁花的尸身:“繁花师兄在夺取眠龙剑时,为苏家所杀。接应他的金克师兄也中了暗算,尸骨无存。”
谢家家主恍若未闻,倒了杯茶推向前方,声音低沉:“你身子不好,不能喝酒,便饮茶,还说饮茶能延年益寿。可我早说过,我们做刺客的,刀口舔血,尽兴一日便是一日。”
他猛地拔出金环大刀,一刀劈落,长桌与茶具瞬间化为齑粉。满院刀客齐齐单膝跪地:“家主节哀!”
谢家家主目光如刀,射向谢千机:“谢七刀那徒弟呢?”
“谢不谢败于苏暮雨之手,下落不明。”谢千机起身答道。
“我之前去寻过七刀叔,被他赶了出来。”
“万事皆有代价。”谢家家主冷笑,“他想保徒弟,就得付出代价。暗河不是江湖门派,容得他闭关练刀?笑话!”
“那现在……”谢千机刚开口,便被谢家家主打断。
“谁允许你站起来了!”刀背朝前一挥,谢千机被打倒在地。
“跪着,跪上三天。”谢家家主的声音冰冷刺骨。
慕家驻地则是另一番景象,全院漆白,挂满白幡,肃容而立的慕家人身着素衣,院中木榻上,慕白的尸体赫然在列,胸膛凹陷,死状凄惨。慕青羊站在一旁,指尖拨弄着桃花币,慕雪薇低头看着尸体,神色复杂。
慕子蛰掠入院中,众人齐齐下跪:“家主!”
他看向尸体,神色毫无波动:“谁杀的?”
“苏家,苏喆。”慕青羊答道,“他本是来杀药王谷神医,途中突然反水。少主中了他的金环,我拼死才夺回尸体。”
慕子蛰转过身,不再看尸体:“暗河中人,朝生暮死,便是我儿子也不例外。诸位不必介怀。”
慕家众人悄悄松了口气,慕青羊与慕雪薇却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在此时,大门缓缓推开,四名头戴斗笠的慕家族人抬着一口黑棺飘了进来,落地无声,唯有黑棺触地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慕青羊面色铁青,袖中右拳紧握:“死灭棺!”
“死灭棺中锁着的是那个疯子!”慕雪薇急声道,“家主,万万不可打开,太危险了!”
“死灭棺由提魂殿看管,为何会在此处?”慕青羊质问道。
慕子蛰缓步走向黑棺,嘴角勾起一抹狠笑:“是我向提魂殿请的。他们愿意给,便说明提魂殿心向慕家。”
他抬手,重重拍在黑棺之上,棺身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似有什么东西要破棺而出。暗河的风暴,因这口死灭棺,愈发汹涌。